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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被褥,颤颤巍巍地下得楼来。
墨泰赶紧扶住她问:“奶奶,您这是要干嘛?”墨氏仍旧不吭声,把被褥往墨泰怀里一放,自己进柴房拖了一块准备装到柴房的门板出来,又拿来两条长凳子,靠柴火堆搭了个床铺。
柴房就是原先计划用来圈养猪羊的平顶房,墨贤把平顶房隔成了三个小间,前后两间还是圈猪羊,中间与住房西间开门连通,暂时用来堆放农具和储备干柴火。
愤愤砍完树回到屋里的墨贤,见母亲把门板搭作了床铺,好像不给母亲睡床的委屈,连带着还未消散的火气一起迸发,上去一脚把凳子踢开,把床板掀过一边,搭错了神经一样破天荒冲着母亲大声吼叫:“您到底还想怎么样?”
“墨贤,求你不要这样对待娘,我给你跪下,求你。”紧跟着墨贤回到屋里的莲花,只得半蹲半跪地用全身力气去拖住发狂般的墨贤,哭喊着哀求着,几个孩子则个个放开喉咙,齐声大哭。
隔壁邻居墨邦友、还住在大杂院的墨邦兴等四五人收工路过时听到孩子们的哭声都赶了过来,不由分说,先把墨贤给架至屋外,狗血淋头地大骂一通。
骂到墨贤清醒过来想着回屋向母亲说好话赔不是时,墨氏已一声不吭地又搭好了床铺,铺好了被褥,被子盖过了眼睛,顾自睡去了。
“晚上就让嫂子在这里睡吧,”墨邦友把墨贤、莲花等人叫至屋外,头一次以叔叔的身份教训墨贤说:“贤,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啊?你不知道这文旦树就是你娘对她老家的一个念想?你怎么就给砍了呢?你不知道自己错的多过分吗?”
“唉......”墨贤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冲动,他只是在跟墨氏赌气。自打墨泰出世之后,墨氏就再也没有重视过自己。自打从舅舅家搬来这棵文旦树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时间料理过菜园子里的其它植物了。
“看你娘的样子,我说句难听的,今天晚上你全家人都不得睡觉,要看着点了。她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她越是安静,越是沉默,就越是可怕,我恐她晚上会乱来。为以防万一,邦兴,”墨邦友回头吩咐墨邦兴说:“你晚上去叫四个会扑克的搭子到长人家来,如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墨邦兴也戳着墨贤的脑袋骂:“你现在可真涨脾气了呀,敢踢你娘的床板了呀?你知不知道,她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儿子,还指望你来给他尽孝养老的,你倒好——算了算了,我都懒得说你。别人还说这村里,就你的脑袋最精明,我呸——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你。邦友兄弟,嫂子是我的亲嫂子,就算你不安排,晚上我也会轮流叫人来看着的。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嫂子出啥意外的。”
邦友还是不放心这个能说会道,耍心眼更是一流的远房兄弟,回屋拉出还跪着哭泣的莲花再三交代道:“孩子们都还不懂事,莲花你要管好、安置好他们。他们娘儿俩的疙瘩只有他们自己能抹除,你不用操心,也不要去说墨贤,你的委屈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但没办法,老人家上了年纪,不得不让着点。”
莲花忍不住又流了一阵委屈地眼泪,弱弱辩白道:“哪里有我说他的余地呢,我跪着求他都是来不及。对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我嫁到墨家十五年来,根本没反对过她一句话一件事。就是下午这么小的事,她也不会听我一句劝解的话......”
莲花还想借机会好好哭诉一番,却被大女儿墨婉出来打断了:“爸,妈,我们肚子都饿了,先吃饭吧。兴阿公,友阿公,你们也在这里吃点吧。”
墨邦友赞许地点点头:“还是婉儿懂事,你们去吃吧,阿公们家里都在等着的,吃完了再过来。贤,你还是要去叫你娘起来吃饭的,只要她能起来,就没事了。”
说完,大家散去。
墨贤听从墨邦友吩咐,端碗饭菜送到墨氏床前,低声哀求道:“娘,儿子错了。我明天就上舅舅家运回一株一模一样的文旦柚子树来,用我余生来保护它爱护它,行吗?您先起来吃饭好不?”
墨氏听话地坐了起来,接过饭碗,扒了两口,还给了墨贤,又倒头躺下,始终没说一个字。墨贤见墨氏多少算是吃过了,以为自己的认错起了作用,也就放心的退了回来。
一家人悄无声息地吃完晚饭,墨贤叫墨泰过去陪奶奶,也被墨氏的无声对待赶出了柴房,很是无趣地上楼做作业去了。墨贤坐到柴火灶后面,掏出自制的烟斗,塞满自制的烟丝,吧嗒吧嗒,沉闷地吸着。等到墨邦兴叫的人来嚷嚷要在这里打牌争上游后,就上楼睡去了。
孩子们也都像看了一场戏,看过了就忘了,没心没肺地跟着墨贤,也都睡去了。只有莲花的心老吊吊的,睡不安稳,隔个一个时辰的光景,就会下楼给在外间打牌的人倒上热茶,主在看看婆婆墨氏有无异样。子时过后,大家都有些困,莲花便叫醒大女儿墨婉,给他们煮了一锅清水面,也顺便去叫了一声墨氏。见墨氏睁开眼来摇头表示不吃,就也放心的睡去了。
凌晨五点时候,墨贤和莲花被楼下一阵骚动同时惊醒,头皮就一阵紧过一阵的,慌乱的找不到鞋。顾不得天寒地冻,赤着脚就跑下楼来,只见墨邦兴正捂着嘴巴,语无伦次地叫着牌友:“快去叫人叫医生来呀,嫂子喝、喝、喝农药了......”
屋子里弥漫着敌敌畏的味道,墨贤脚一软,当即晕厥摊到在楼梯脚边,不省人事。
等墨贤醒来,只见镇里的医生和村里的医生都已赶来,在墨氏的床边作最后的抢救。随后,镇上来的医生说:“发现太晚,中毒太深,肠胃已经洗不净了,人已经走了。”
“这可怎、怎么办才好?”莲花六神无主,看着呆若木鸡的墨贤,只不停的念叨着同一句话:“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
村医拉过墨邦兴说:“我看还是你来主持一下吧,帮着处理好嫂子的后事。”
“不,我自己来,”墨贤蓦然吼叫一声,爬到墨氏床边,看着母亲乌黑乌黑的嘴唇,嚎啕大喊:“娘啊娘,你叫儿子以后怎么有脸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