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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短,大年三十的晚上,西北风已经转成了西南风,吹拂面上不仅没有寒意,似乎还夹带着丝丝的春暖。彩云城家家户户今年的年夜饭用得特别地早,多数人家天尚未黑便喜洋洋出了门,骑马的、驾着轻便小马车的,最多的则是步行,人们陆陆续续聚集到金沙河畔,不过一个时辰便乌压压站了一大片,更有许多从周围郡县赶来的人家,也都坐在各家的马车上,好奇地看着不远处一排身着劲装的南国府侍卫后面,正崭新摆着六尊扎着大红绸的礼炮,还有一车车用彩缎扎成小山形的烟花。众人交头接耳间,都在议论着他们的国主什么时候才会亲自露面,点燃今夜的第一尊礼炮,与他们同乐这一场除夕夜的烟花大会。
今年除夕前夕,南国府突发文书告知各郡县,道是国主殿下身体欠佳不宜宴饮,且考虑到各郡守年年除夕都跑到彩云城来,以致年三十未能在家中陪伴长辈守岁,故而今年取消了大宴,改在金沙河畔办一场烟花大会,并允许城中所有百姓一同观赏,也是与民同乐的意思。
这类仪典活动本是赵升最为拿手,但因这几年除夕他都没在家过,几个子女都有抱怨,今年家中娘子发了狮子吼,说是再不归家过年,这一年都不必进后宅了,吓得他赶忙找赵俞去南国府告假,这一晚人便没有出现在金沙河畔。
这厢王相一面要照看已经八个多月肚子,又带着**前来的吕桃,一面要应酬那些周边小城赶来的县令等人,不让他们过分靠近姚今的坐席看台,自是忙得应接不暇;璇女和林月白一左一右在姚今身边不敢松懈,生怕还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她突然做出或是说出什么惹人怀疑的举动言语;只剩下赵俞和刘肖龙二人在外围忙得不可开交,刘肖龙主要负责在金沙河附近巡逻和盘查往来的百姓,自然不会朝河边过来,而赵俞就惨了,一会儿是看烟火的群众太多有人差点挤掉进金沙河,吓得他连连呼喊阻止,一会儿又有负责点烟花的侍卫弄混了烟花摆放的顺序,不知道等下先点哪个后点哪个,也跑来找他,赵俞直忙地两腿发酸嗓子冒烟,扭头见王相在不远处的看台下正和周边来的县官作揖聊天,忍不住便要喊他过来要吐槽几句。
“相先生!相先生!”
“赵大人,何事?”王相刚刚打发了一个从新罗郡赶来的县令,才歇了一口气,见赵俞挥手唤他,赶忙快步过去。
“这烟火大会,筹备得实在太仓促了!”赵俞接过王相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指了指对面人头攒动的百姓:“不止彩云城,周边郡县都有不少人赶来,刚刚刘肖龙遣人过来传话,问我还能不能放人进来了,说是外面都排成了长龙!可咱们统共就只安排了这么多人维持秩序,可你看这里的情形——我真有些招架不住了!等到一会儿礼炮烟火齐齐上天,只怕这场面更是要乱哪!”
王相转头看了一眼姚今所在的看台位置,将赵俞拉到一边,道:“这场烟花大会为何而办、为何决定如此仓促,赵大人您也是知道的,这不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吗!一会儿殿下只需走下看台行至河边,露个脸点个火,便可回去了,她说一句话都不用说,但国中的种种谣传却可就此破解。今日来的人越多,那些说殿下病重难愈的谣传,便可越快不攻自破,这不是正是我们的打算吗。”
“可殿下,她——”赵俞想了想今日晚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姚今弄出南国府时的情形,不禁怀疑地看着王相:“她根本不愿意走出屋子,能到这看台来已是极大的不易,你说让她来点火——能行吗?”
“这就要看林小姐了,现在也只有她能和殿下说得上几句话。”王相叹了口气,对赵俞道:“趁时辰未到,我等还是将周围安置妥当,一会如若殿下有何不妥,我们都在近旁,也好应对。”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赵俞抓抓脑袋,自转头去忙,王相也赶紧回到看台旁边,恰好见璇女拨开看台上的纱幔正要下来,他便伸手过去:“小心些。”
“没事。”璇女握着王相的手下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嫣然一笑:“大人怎在这里,今日是除夕,您不去陪着姐姐?”
“她那里无事,倒是你,今日除夕,我还要你去殿下身边伺候,”王相见她手上端着个淡淡药味的空碗,不禁道:“殿下她——哦不,璇女,你不累吧?”
“大人是想问殿下如何了,是吗?”璇女一双丹凤眼直直凝视着他,笑容在嘴角有些微微的凝滞,“大人放心。殿下此刻精神不错,适才林小姐也都与殿下说好了,殿下也答应了。”
“此次烟花大会是我的主意,明知殿下的精神不济,我却还是——到底是我,是为难了殿下。”王相双目注视着乳白色的纱幔,轻轻道:“待她清醒过来,我定要向她请罪。只要她醒来……”
璇女轻轻撇过头不去看王相的眼睛,目光却刚好落在不远处吕桃的座席上。因在孕后期,吕桃的腰身自是胖了不少,宛若银盆的脸上虽然有些泛白,倒是精神很好,可是看向璇女这边的目光里却有些莫名的失落。看到吕桃朝这边张望,璇女赶忙朝王相一福,大声道:“大人,时辰快到了,还是请您先回座席上,一会殿下便要出来了。”
王相“嗯”了一声,见侍卫们开始着手准备礼炮的燃放,人群的喧闹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此时乐府班子已经就位,随着一声长长的鼓声,似有许多面鼓跟着应声响起,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鼓声环绕在金沙湖畔,湖面起了微微涟漪,轻轻回应着那阵阵鼓声。片刻,看台两侧新搭的高台上节节火把纷纷亮起,将附近的金沙河面映得波光凌凌,如银河流入人间,一片璀璨。此时十二名南国府侍女鱼贯行至看台前,其中八人提着宫灯伺立两边,另有四人走上看台,双手轻轻拉开第一层纱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