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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他居然能走下銮驾当街低头受教,此等唾面自干的虚伪嘴脸,岂能以几句不恭之言为罪,去杀一位三朝元老?老王爷摇了摇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故人之女。
老乞丐拍了拍手:“这虚伪嘴脸说得太好了。他颜狩本就是个阴狠毒辣锱铢必较的小人,却偏要做出一副宽厚仁慈礼贤下士的面孔,这一副嘴脸当真是虚伪的紧呐。”骂完颜狩的虚伪,老乞丐抬手又饮了一杯:“至于说因言语之间的不恭而记恨更是无从谈起。他本就记恨着统领太白卫的郭家,已经不需要再多几个理由。哪怕你是御马监的密谍,把我等酒宴间的不恭据实上报,也是妄做小人罢了。只因孙白术不识阎王草,进而让颜狩小儿误以为中山王时日无多,便不会在此时痛下杀手,以防落人口实。他虽虚伪造作,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若不是他颜家人乌龟一般的性子,这幽北三路还不知姓什么呢。”中山王冷笑一声,随口说道。
邓怜儿站起身来,低着头,分别为中山王郭云松与老乞丐伍乘风斟满了酒杯,声音低低的说:“怜儿不会的。我与他颜家也有着杀父灭门之仇。无论是何人,只要是颜家的敌人,他便是我邓怜儿的朋友。”
‘铛铛铛……’沈归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瓷盘
“你们仨这就唠上了?先把我的事说清楚了怎么样?我到底和这老要饭的能学什么啊?”
“先说说你想学什么呀?”老乞丐一脸探究的看着沈归。
“要说跟你学文吧,你个老乞丐看着也不像识文断字的模样;若是说跟你学武,昨天刚见你之时,我还以为你是个瘫子呢。”沈归摊了摊手。
“哈哈哈哈,依林思忧看来,许是觉得你这孩子性情清高孤傲,才让你跟随伍兄体会人间百态的;依外公看来,恐怕阅历不足才是你眼下最大的阻碍。”老王爷看着老乞丐,两个老头相视而笑。
“算我倒霉,要饭就要饭吧,反正我也有的是银子,委屈不着自己。只要你个王爷不嫌丢人,那我就更不嫌丢人了。铁甲,一会就给我准备一个破碗一根竹竿,小爷以后就改行要饭去了。”沈归气急败坏的跟铁甲说。
“没听说过啊,叫花子吃饭还得掏银子,还有王法吗?就你那华延商帮的印章,师傅先替你保管着,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说罢,老乞丐在沈归的眼前,晃了晃手中的那方印。
“邪了门了啊,你到底是要饭的还是贼啊,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拿走的啊?”沈归一边在自己身上来回翻找,一边嘀咕着。
“嘿,能在街面上混饭吃的手艺,只有师傅不玩的,还没有师傅不会的。教你的玩意儿,起码比你那俩兄弟学回来的不差。”老乞丐一边顺手抛着印章玩弄,一边安慰着沈归。
“别别别,您把印章收起来行吗?这玩意儿摔坏了,可不只一块田黄冻的价啊!”沈归一脸的紧张,生怕老乞丐一个不注意,脱手摔坏了印章的边角。
“行,那拜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邓丫头呢,你就留在我府中,与铁甲做个义女吧。”老王爷拍拍手掌站起身来,神色郑重的把酒杯平举在胸前:“伍兄,我把郭家仅存的这一丝血脉,就托付于您了。”说罢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老乞丐见状也站起身来,同样饮了一杯:“定不负萨满与贤弟重托。”
散席后,铁甲拿来了一个包袱递给沈归:“孙少爷,这里面是一些衣物细软,若还需要什么,随时托人带话回来。”
老乞丐一脸微醺的摆了摆手:“要这玩意儿干啥啊,要饭的没那么多穷讲究。”说完就把包袱推回铁甲怀里:“走了,好好照顾你们王爷。有事了,就托人去城北破庙留话便是。”
铁甲看着一老一小两个背影,在夜幕里渐行渐远,心下颇为不舍。良久转过身来,见一直跟在身后的邓怜儿,此时还没走,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亲生父亲毕竟是戴罪之身,若仍以邓为姓,日后恐会遇见很多麻烦。愿意的话,你日后对外,就随我姓铁吧。
邓怜儿闻言眼圈微红,垂垂下拜施了个礼
“铁怜儿谢过义父。”
子时刚过,王府内院的墙上翻过一道黑影来。这黑影身形一纵,就隐在了老王爷卧房外的窗沿之下。仍在灵堂守灵的铁甲,猛然听见内院有破风之声,连忙起身,悄无声息的也摸进了后院。
这黑影与铁甲四目相对,都有些楞。铁甲定睛一看,这黑影正是沈归!
与此同时,铁甲也听见由内院老王爷的寝室之内,传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他缓步上前,蹲在了沈归的身边,侧耳细听。
屋内,传出了努力压抑后的哭声。这声音就像是失去了幼崽的野兽,痛苦颓然,顺着门窗的缝隙,声声刺在二人的心间。
铁甲和沈归二人,就在这内府窗沿下,陪着老年丧子的中山王爷郭云松,流了一整夜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