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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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伯强花大量的时间，查阅了大量的书籍和相关资料，将神经内科日常常用的技术操作流程和规范形成文字，然后在科室内讲解并作实际的示范。从神经系统体查法、腰穿、脑室外引流到基本的病历规范化书写等，唐伯强以自己扎实的功底，将重新温习后的感悟一步步地示范出来。

    虽然医学界流行一种说法，即医生间的相轻比文人间的相轻更甚。但这一次，神经内科从冉主任到住院医师都不得不佩服唐伯强那扎实的内科学和神经内科功底，以至于冉主任如果因为开会而没法参加唐伯强的示范项目，回来后他都会要求大家和他一起再听和看唐伯强示范一次，由此可见冉主任对唐伯强在专业上是何等的信任。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冉主任私下反复与唐伯强说起一件事。他将在1995年退休，他希望退休后由卓广明担任科室主任一职，另外再设两个副主任，一个是韩卫延，一个是唐伯强，而且他很明确地告诉唐伯强，他希望由韩卫延来负责科研和教学工作，唐伯强负责临床专业工作。

    到海湾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将近十年，唐伯强很清楚，神经内科的地位虽然在逐渐地提高，但还不是医院几十个学科中的重点学科，更不是医院要下功夫和资金着力打造的学科。本来只设一个主任的神经内科，不可能在冉主任退休后增加到一正两副的设置。虽然唐伯强开始动了念头，想在科室管理上做一些事情，但以目前的态势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唐伯强并没有将冉主任的话放在心上。

    尽管唐伯强并不认可冉主任的管理理念，但有一点是很令唐伯强佩服的，一旦冉主任认准的事情，便会锲而不舍地去争取，去努力。就像对待开展脑室外引流一样，冉主任对待科室主任的设置的事情一直在努力争取，并不断地将他得到的信息传递给唐伯强。

    一次又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传递的信息似乎正在往他设想的方向迈进。原本波澜不惊的唐伯强开始有点心动了，慢慢地又从心动到看到希望就在眼前，开始渴望得到这个职位来一展他的抱负。再到后来，按照冉主任的说法，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道德经》有云：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现在的冉主任已经让唐伯强见到可欲了，于是乎，唐伯强的心开始乱了，开始在乎这个职位是否能得到了，开始在盼望这一天的到来了。这对于在工作上一向心静如水的唐伯强来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尽管他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早已经不淡定了。

    顺境，是的，顺境。特别是长时间处于顺境中，人常常会失去原先灵敏的感觉，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反应迟缓，甚至会迷失自己，迷失方向，会变得自我膨胀，自以为是，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以为将来的一切也会是一帆风顺。久经沙场的冉主任如此，出道不久的唐伯强自然也难逃其中。

    别看唐伯强在外面言语不多，不喜欢应酬，但不等于唐伯强表达能力差，不代表唐伯强不喜欢与人交流。

    自从与文玉结婚后，这对恩爱的夫妻常常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每当唐伯强在工作中遇到什么事情，不管是开心的、不开心的、烦恼的，他都喜欢回家向文玉倾诉，此时的文玉常常静静地听，她清楚自己心爱的丈夫在工作中所承受的各种压力，能成为他的倾诉的对象，于文玉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文玉常从自己丈夫言谈中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恰当的时候会对唐伯强软言劝喻。

    这次关于科主任一事，文玉深知唐伯强的抱负和能力，但从他的话语中知道，这次当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劝他不要对这种事情如此上心，如此热情，还是将精力放在专业上为好。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唐伯强是不屑一顾的，但对于文玉的话，唐伯强是十分在意且尊重的，他知道文玉对他的那份真心，更知道文玉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细心的文玉也清楚，以自己丈夫好强的性格，是不可能去问在人事科工作的文静嫂的，但文玉可以。文玉第一时间通过嫂子那里了解到，院长对未来的人事安排中根本没有这个计划，但神经内科专门为韩卫延增加一个副主任的名额已经是定下来了。了解到这些，文玉心中有数了，但她不会和盘托出，因为那样肯定会伤了丈夫的自尊心，她只能通过与丈夫的交流中不断地“泼冷水”，希望这些持续不断的冷水能够浇灭丈夫心中对于这个职位期待的热情，避免当最终结果出炉时出现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情绪的波动。

    凡事终究会水落石出，凡事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方向发展，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1994年底，医院的院长感觉申报三级甲到医院评审的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便向省卫生厅提出审核申请，很快，省卫生厅便派出一个专家组到海湾医学院附属医院进行评审。

    有人说，大凡这类事情，一半靠工作，一半靠公关。此话一点不假，在评审组主审专家作评审的最后陈述时，点出了海湾医学院附属医院大量的问题，但最终还是让海湾医学院附属医院通过了三级甲等医院的评审，使海湾医学院附属医院成为省内第一批通过三级甲等医院评审的医院之一，这一结果让时任院长徐启明一直挂着嘴边，成为他炫耀政绩的资本，直到他退休多年以后仍念念不忘这一“辉煌”。

    三级甲等医院评审结束不久，徐启明院长便借着民望很高的东风，启动了医院的中层换届，以期这东风能吹去那些不同的声音。其实徐启明也多虑了，在体制内，一个单位中层换届，特别是这样一个互相相轻的知识分子占大多数的单位，没有什么团结一致的声音去撼动院长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