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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恬的心一紧,眼神落到了墙边最后一幅画上。画上的自己大概8、9岁的样子,穿着一条格纹裙子,怀抱着一本故事书,窝在摇椅上睡着了。周围的环境和摇椅都是她熟悉的,是法国的旧公寓。

    “为什么……”她找不到询问的方式,只觉得被这些画刺痛了眼睛。她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父亲的影子,却没想到在世界的另一端,他用这样的方式参与着她的人生。太多的话梗咽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

    “vannie,i’-so-sorryi-hurt-your-heart。”oddhalvorsen深沉的说着,伸手摸上了褚恬的脸。她正在哭,流下泪水的样子让他心痛不已。(我伤了你的心)

    褚恬任由着父亲温柔的帮她擦眼泪,他的手大而厚实,掌心和关节处还有明显薄茧,粗粝的,又带来了炙热的温度。

    “这就是爸爸的感觉吗?”褚恬心里想着,咬着嘴唇哭的有些颤抖了。26年了,她第一次得到了来自父亲的安抚。他的动作是轻柔的,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一直爱着她吗?

    “vannie,i-iss-you-so-uchevery-day,every-send-is-thkg-of-you”oddhalvorsen见她哭的抽泣的样子,再忍不住心里的愧疚,紧紧抱住了女儿。(我很想你,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褚恬周身都紧绷了起来,父亲的怀抱很陌生,还有幽幽的松节油味道从他身上传来,将她的心搅更乱了。

    这么多年了,她没有得到过一点父爱,可他现在却说每天都想着她。难道多年的期盼就是为了换这迟来的拥抱和道歉吗?

    褚恬努力控制即将崩溃的情绪,轻轻挣开了父亲的双臂。她埋头把眼泪擦去,抬头看着他眼眶泛红的样子说,“rhalvorsen,我不能接受你的东西,很抱歉。”

    odd-halvorsen紧蹙着眉,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他扶额叹了口气,难过的说,“i’-sorry。”

    褚恬的回答并不让他意外,一个软弱又不负责任的父亲是没有资格求得原谅的。一切都太迟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无论多艰难也要咽下去。

    “……odd。”褚恬见他整个人压抑忍耐的样子,心酸的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她叫不出爸爸,只能唤了他的名字。

    “见到你我很高兴,这些画很漂亮,谢谢你。”她忍耐的劝慰了一句,隐去难过的表情换上了笑容。

    面前的人对她来说终究太过陌生了,除了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以外,她找不到归属感和认同感。也许她习惯了生来就没有父亲的事实,没有渴望父爱的人类本能。幻想里的激动和欢喜并没有出现,反而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心酸。她做不到爱,也做不到恨和谅解。

    “我明白了。”odd-halvorsen无奈的叹了口气,褚恬脸上礼貌的笑容说明了一切,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褚恬只淡淡的点了个头,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出了画廊。这个转身并不艰难,她甚至感觉到了轻松,相见不如怀念这句话算是此刻最贴切的写照了。她和父亲之间隔着26年的空白时光,今后也注定跨不过鸿沟和隔膜,遥遥相望是彼此最好的相处方式。

    oddhalvorsen独自在画廊里待了许久,回到起居室时却没见到褚恬,而是只有景熠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窗外,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面前这个长相英俊的青年人显然是有话要说,他打算听听。

    景熠冰冷的眼神直直看着oddhalvorsen,起居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了他冷峻的声音,“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褚恬,你不值得她的怜悯,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oddhalvorsen喝咖啡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蹙起了眉。助听器里传来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他还是听到了景熠平铺直叙的声调,非常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what’syour-retionship-with-vanessa?”他揣摩了一下,才严肃的问道。(你和褚恬什么关系?)

    景熠微眯了一下眼,不屑的说,“its-y-busess-to-protect-heryou-dont-have-to-worry-about-it”(保护她是我的责任,你就不用操心了。)

    要不是褚恬对oddhalvorsen的来信过分紧张,他是不会同意她来见面的。在他看来,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没有任何值得原谅的理由。他只是借此机会来表明身份的罢了,并没有撮合oddhalvorsen和褚恬和好的意思。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景熠也不打算再留了。褚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得赶紧去找人。就在他跨出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oddhalvorsen沉重的声音。

    “i’-dyg,just-want-to-see-y-daughter--the-end,i-hope-you-can-understand。”(我是个将死之人,只想在最后看看女儿,见谅。)

    oddhalvorsen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景熠是否因为他的话停住脚步他不知道。只是想着他刚才宣誓主权的话,这个青年人想必是女儿的恋人或是丈夫吧。

    半个月前,在例行体检中医生发现了oddhalvorsen肝脏上长了个肿瘤,进一步检查的结果显示是恶性的。他将不久于人世,唯一的愿望就是见见未曾谋面的女儿。

    现在愿望都达成了,也看到了她身边有了可靠的人,他可以安心迎接死亡了。

    景熠出了木屋,沿着小镇的马路寻找着,终于在靠近河岸的地方发现了褚恬的身影。她背着手面对青山而立,背影不似想象中那么沉重。

    “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褚恬转头对景熠报以微笑,圆圆的大眼睛里是期盼的神色,“我们能多留两天吗?我想去longyearbyen,可以吗?”

    景熠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因为她这个心血来潮的提议而疑惑,却没有反驳她的意思,从善如流的点头了。

    “真的可以去吗?熠,你太好了!”褚恬欣喜的拔高了声调,扑进他怀里开心的蹭了蹭。

    景熠抚摸着她的背,低头贴在助听器上大声问,“你们谈了什么?”

    “嗯?”褚恬奇怪的抬起头,一眼就对上了他银灰色的眸子涌动的担忧神色。

    “你们谈了什么?”景熠耐心的用标准口型重复了一遍问题。以他的个性这话本不该问的,但她至始至终都太平静了,这反应不太符合她的性格,实在不能让他放心。

    “呵呵……”褚恬这下确定刚刚不是听错了,随即笑了起来。她拉着他的衣袖,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带我参观了他的画廊,有好多我和aan的肖像画。”

    “伤心?”景熠冷声吐出两个字,她的回答明显是在敷衍,他才不会让她这么轻易过关的。

    “不伤心,我也奇怪来着,真的一点不觉得伤心。”褚恬平淡的说着,又伸手摸上心口处。她的心跳非常平稳,连一点颤抖都没有。

    景熠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突然被一种情绪堵得难受。他低头亲吻了一下褚恬的脸颊,半训诫半宠溺的说,“不允许伤心,否则我会生气的。”

    说完,他就伸张双臂把她拥进了怀里。褚恬娇小的身躯软软的,让他心疼又难过。原来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原来他们的情感世界中都有无法弥补的缺憾。

    她的父亲想必说了忏悔的话吧,可她却没有正常人的动情反应,真的和他很像。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她的人生是圆满的,有爱她的父母。可现在才发现,他的小女人竟和他一样,困在围城中拨不开萦绕心底的浓雾。要怎么做才能帮她赶走阴霾,除了陪伴,他想不出其他答案了。

    褚恬躲在景熠宽厚的怀抱中,感受着他无声的包容和安慰,轻声说,“你说现在能不能看到极光?我好想看。”

    没有告诉他的是,她刚才独自站在河边,想起的不是父亲,而是他。她突然好想去看极光,传说被极光照耀的恋人就能永远在一起。她愿意相信这个美好的预言,很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景熠听着她强烈期盼的语气,心瞬间柔软起来。现在是夏季,不是观测极光的最佳季节。但他做事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然她想看,那就陪她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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