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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地说“对对不起。”
罗敷怔了一怔,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这样看起来很像我在欺负你啊”
总之,两个人就暂且在这间客栈里住下来了。
罗敷日常打了辫子,穿着家常布衣,也不怎么出门,每日打坐习武,专心揣摩学习如意兰花手,她人生得聪明,又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擒拿手这样的功夫,不涉及内力的流转,就是一时学岔了也不至于走火入魔,因而她的心情放得很平,短短几日,那种轻妙自然的手势便已可使出,只是一来没有试过,一来,这功夫的确晦涩难懂,有几处她总是不得要领。
闲暇时光,她就像是个养了猫的养宠人一样,撑着头去观察自家的小猫。
自家的小猫有点不爱动脑子。
九连环也好、鲁班锁也罢,他缩在自己的窝里摆弄了两下之后就陷入了蚊香眼状态,兴趣缺缺地扔一边了,宁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也再不去碰那些益智小玩具了。
拨浪鼓他倒是抓起来摇了两下,但是,他毕竟已经是个十一岁的少年了,就算没玩过这种给婴儿玩的东西,拨弄两下也就足够了,真抱着不撒手罗敷会怀疑他的智商的
罗敷打完坐,缓缓睁眼,就瞧见他在学着自己的模样盘腿坐着,眼睛倒是没有闭起来,仍然仰着头看她。
今日风和日丽,半扇木窗打开,金色的阳光自窗外打入,有那么一缕落在了少年的瞳孔之中,令他的瞳孔浅淡而通透,好似浅色的灰月光。
他柔软的长发在脑后扎了高高的马尾,稍微歪一歪头,挂在红发带上的银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之前罗敷用来束头发的那一条红绳发带。
少年大约很想伸手去拨弄铃铛,每次铃铛响了,他就忍不住要回头,长长的高马尾在脑后甩半圈,铃铛愈发的清脆响亮这让他看上去很像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玩的长毛猫。
罗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少年一动不动,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鱼汤”
那一碗加了薄盐的肉粥,是他饿极之后吃的第一顿饭,只是那时候他昏迷不醒,全靠本能,也没记住那好东西,真正有意识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那碗鲫鱼豆腐汤了。
他似乎和鱼汤杠上了,心里只有鱼汤。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既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说其他的,就挑选了自己知道且能成功吃到的东西。
罗敷却不知道这样的弯弯绕绕,她根本不会养孩子,她自己年纪还不大呢,整天除了练武功就是想着以后怎么给上官金虹一个大巴掌
所以,她也没注意到少年的小心思,只是笑着说“这么喜欢喝鱼
汤那今天再要两碗饭,把饭泡在汤里吃,再让厨子放点很吸汤汁的粉丝来,你就那样用勺子舀着吃,好不好”
少年的喉头轻轻地滚动了一下,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罗敷又道“不过,可不许吃的那么急了。我虽然让那厨子好好挑,但难免有漏掉的,你吃的时候要小心,刺要卡喉咙里,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知道么”
少年点了点头。
美味的鱼汤很快就来,米饭被泡在奶白色的鱼汤之中,粒粒分明、每一粒米都已被汤汁浸透,今天的豆腐不是嫩豆腐,而是在这种寒冷的地方人们冬天都会吃的冻豆腐,充满了孔洞,吸饱汤汁,美味异常。
但这碗鱼汤没能很好的被荆无命享受到,因为
“砰”
窗户忽然化作了漫天碎木,七七四十九点寒光一齐刺入,直指罗敷
弥天精光闪动,红缨猎猎飘扬这竟是七七四十九点飞枪此刻,七七四十九柄飞枪,不仅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包围,还将她可以闪躲的路全部封死。
但罗敷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与其说这窗户是这飞枪破开的,倒不如说是长鞭破开的。
几乎在飞枪突入的一瞬间,漆黑流光的长鞭已自罗敷的大袖中蹿出,尾针“砰”的击碎窗户,如活蛇一般,精准地点在了这暗算之人的额头上。
尸体重重跌在地上,发出沉重响声的同时,飞枪也已到了罗敷的面门。罗敷右手握着鞭子正在收回,左手顺势一挥,轻轻一拂。
那些寒光森森、择人而噬的飞枪,就像是一把绣花针一样,被她一袖子全拢了,她袖上的劲道一松,飞枪落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这暗算之人名为燕行空,兵器谱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已被上官金虹收服,穿上了黄衫。
飞枪这种暗器,发出之时需要动用浑身的肌肉与力气,并不简单,他的飞枪将发未发之时,罗敷已经一击打碎了他半个脑袋,这飞枪发是发了出来,可劲力不够,自然乖的像绣花针一样了。
但是来者又岂是燕行空一人
飞枪发出之时,门也被同时踢破,一柄闪着绿光的螳螂刀扑了进来,与飞枪一前一后,一刀削向罗敷脖颈
罗敷长鞭须两个弹指方能收回,“毒螳螂”唐独的目的却就是趁这个空挡
“毒螳螂”唐独,掌中一柄剧毒无比的螳螂刀,据说,被这刀只划出一条小口子,就无药可救,只能等死。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说是“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螳螂刀却也是这七毒中的一毒
荆无命的瞳孔已收缩,罗敷厉声喝道“躲在我身后”
她的左手寒光一现,现出一道秋水鸿光,正面迎击螳螂刀此乃她随身携带的短剑,秋水剑
剑招好似水银泻地,铺天而来剑气森森、砭人肌骨,惊鸿掣电般的剑光已绞住了那一抹恶毒的绿光她在一瞬间就出了七招,这七招仿佛完全没有先后顺序
,竟是同时发出的。
然而,罗敷却寒着脸。
她无法使用长鞭,因为这屋子太小,这种摆设很多的地方,长鞭用起来掣肘太多,打碎一个花瓶,那就会慢上一星半点,打碎十个花瓶,长鞭就不是武器、是拖后腿的东西了。
况且,还有个荆无命在,打起架来无暇顾及这少年,万一她的长鞭一下子把他当做花瓶给打了,那
她自公孙大娘那里学会了传说中“动四方”的惊鸿剑器,剑器是一种以眼花缭乱、快不可挡为特点的剑招,使得是双短剑,短剑剑柄上系着红缎带,缎带不仅是装饰,也为了舞动时扰人视线。
罗敷习得这武功之后,稍作改动,右手使鞭、左手使剑,以右手鞭势来代替舞动的彩绸。
但现在她没法子使用长鞭,剑还只有一柄,原本她一招就能杀了唐独,此刻却得拖到三四招了。
怕什么来什么,窗外忽地又蹿进了一人,此人看起来老到连牙齿都要掉光了,却是一代点穴名家,他名为高行空,使得是一双点穴镢。
高行空一蹿进来,就已瞧出了唐独的颓势,也看出了即使是在罗敷无法用鞭的情况下一人联手,也绝对会在十招之内被双双杀死,这样做根本就是行不通的,说白了,就是在自寻死路。
不过heihei
他已瞧见了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苍白少年。
不过,要是有人质在手,那就不一样了
高行空直扑荆无命
荆无命瞳孔紧缩,好似已吓到僵直。
然而,在高行空骤然扑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形忽然矮了下去,缩成一团就地打滚,避开了高行空。
高行空怔了一怔,霍然回身去拿他,一点寒光如毒蛇般刺来,以一种极其吊诡毒辣的角度,自下而上,斜斜刺透了高行空的咽喉,又从他的嘴里穿出,钉死了他的舌头
dashdash是飞枪
方才那七七四十九柄飞枪发出后,丁零当啷落了一地,荆无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捡起了一柄,藏在手中。
高行空双目暴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充满了血泡。
他死死地瞪着荆无命,瞪着那双充满死寂、全无半点感情和生命的死灰色瞳孔。他简直不敢相信多年的老江湖,居然、居然会死在一个孩子手下
少年也正仰头盯着他看。
他比高行空矮小不少,刚才又就地打了个滚儿,余光瞧见这人又要上手抓他,只凭借着本能的行动,自下而上,刺穿了他的喉咙。
利器刺破人的血肉的感觉非常奇妙、非常新鲜,和杀野兽不同,这是他真正的同类。
他仰着头看高行空,浅淡的灰色瞳孔倒映出了这人暴凸的双目、满是冷汗的额头、还有急促的呼吸和紧紧扭曲起来的表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荆无命紧握着飞枪的手忽然转了转,使得没入高行空咽喉的飞枪整个转了半圈,高行空的双目骤然睁大,恐惧地用口型嗫嚅“放放了我,求求你”
飞枪尖钉在他的舌头上,他连舌头都动不了。
然后,他看见了这少年眼神的变化。
他死寂的双目忽然亮了起来,像是小孩子看见用草编制的蚂蚱一样,充满了新鲜和有趣,他的鼻尖像小动物一样嗅了嗅,似乎是在嗅血的味道,又好似是在嗅死亡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瞧着高行空,忽然舔了舔嘴唇,然后慢慢、慢慢地将飞枪继续刺入,将他的上颚也慢慢刺穿,毫无顾忌地无限延长这恐怖的死亡折磨。
高行空的眼泪、血液和口水都一齐脱出,荆无命却露出了浅淡且天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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