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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又羞又恼,提起一只进了水的青面布鞋,连着布鞋甩一甩,湿到袜子面了。又见朱组长也站在一旁望着她笑。
金正还笑着加了一句,说:“幸好鞋没丢。”轰的,大伙更使劲地笑。
秀秀想起前情提到掉鞋的事情,更是笑得喘不上气来,和金夕抱在一起。这两家孩子是自小一起长大,年纪都相差无几,一处总是贪玩又爱恶作剧,小满平时就是不愿与他们一处玩,今天偏偏又着了他们的道。
李镇长的家离得比较近,可是秀秀这会儿兴高采烈,不愿意费事儿来回,跑到家里取鞋给小满换上,没准大夫人看到她,就叫住她,到时会让下人帮忙送鞋来,不许她再出来玩,就不情愿地对李致说:“哥哥,我们都是说着玩的,谁让你真推了,罚你回去拿鞋吧!”
李致自我辩解,“是你们说数错的人,就推到水里的。我只轻轻一推,只是吓唬她一下,谁知她没站稳。我回去拿一双女人的鞋子,万一遇到家里人我怎么说呀,我不能去。”小满也挥手推辞,说不用换鞋,自己要走回家再换鞋。
小满打算穿着湿布鞋走回去,朱组长让她站在埠头上等一下,不要走动,他马上回来送她回家。
那四个人皆不担责任,去别处玩去了。
朱组长回到清流茶楼,牵了一匹马出来,小满一脸不服气,苦恼地站在原地等,看见他过来,反而急忙提起脚往家走去,湿湿的鞋沾了干干的泥土,灰灰的,每走一步又带起灰尘飞扬,鞋帮和袜子上都脏了,为了不弄脏裙边,她狼狈地提着裙裾,恨不能走得快些。
朱世永赶过来,要扶她上马,小满不愿意,连头也不抬,兴许是觉得自己太狼狈,还在生李致推她的气,他们四人像是串通一气,专门让她输好捉弄她。
见到她被惊吓,被推下水,他们开心极了,所以她有些恼怒,极像当初在印守堂私塾里上学时,李致带头取笑她,其他三个人只觉得开心,他们本是一伙的。刚刚身后的朱组长也是站在四个人一伙,跟着笑得很开心。
朱世永并不能否认自己开心地笑,但是并无恶意,当时觉得她一只脚落入水中的样子,和第一次见到她的冬天,她为了捡散落的书页,而狼狈不堪的样子,何其相似。
此刻小满提着裙子走的样子,也特别有趣,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眼神里满是认真地问他:“你们是串通的对不对?我刚刚又数了两遍,四十五是正确答案,我敢肯定。”
朱世永没料到她还较真,见她不服,便婉转地说:“你要写四十四,他们一定都是四十五。”
小满低头不语,沉默在前面走,朱世永牵着马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说。一直送到金宅门口,小满也没再说一句话,其实看背影她不像生气,只是安静下来,湿鞋子也没那么难受。
朱世永牵马跟在后面,停下来,对她招呼道:“你到家了,我回去啦!”
她也没回头,只是侧了一个脸,拂了拂身,算是作答谢。
也许她心里也想起第一次与他见面时,她同样弄脏鞋的情景,因此才不好意面对他。
经过几日的训练,镇上的大人对县里保安团训练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不再作奇闻传播,不当奇景来围观,只有一群孩子早晚地蹲在旁边观看,还有模有样地模仿。
镇上的袁麻子提了两只鸡和几捆青菜送到清流茶楼,现在供十几个男子汉伙食,茶房老五每天要买好些菜。
街坊笑道:“袁麻子这是改了性,突然勤快起来,替他娘子上街来卖菜,是想拿卖菜的钱晚上打酒吃么?”
茶房老五接过菜来,对街坊打趣道:“懒龙伸腰要下雨,你们也别在这儿磕牙,赶紧回去收衣服,这不是要变天么?”
街坊们又笑问麻子:“别是缺钱还酒帐,偷偷卖掉他娘子下蛋的母鸡。”袁麻子还没沾酒,看着似个正常人,便不搭理他们的戏弄,拿了钱拔腿就走。
打春雷,下春雨!春雨夹带着春雷,晌午时就下开了。
这种天气,保安团无法进行户外训练,下午,二十个队长就呆在清流茶楼后院歇息。
百无聊奈的午后,朱组长独自走进印守堂,私塾是这闭塞的小镇上唯一的公共场所,他想到学堂里有一些旧报纸,可以了解一下外界,顺便打个盹,安静地打发这个闲散的下午。
印守堂里很安静,因为大雨学也早散了,两位先生可能出去了,他走进一间作为图书室和阅读室的房间,自取了几张半个月前的《申报》,坐在低矮的课桌旁,想着自己一会可能会睡着,困在这么小的凳子上与周公约会,一定曲胳膊屈腿地很不舒服,但是总比二十来个大老爷们困一起呆在茶楼后院几间房里要好,至少空气清新。
他喜欢下雨天,尤其是这种雷阵雨,爽爽利利,闪电与打雷,伴随瓢泼大雨,酣畅淋漓。他听得正是惬意,倦意随着阴暗下的天色一起袭来,像是提前进入了夜晚,暗淡的午后难得不被打扰。
正在他睡意朦胧之际,隔壁教室里传来清脆悦耳的读书声,富有节奏感,念得饱含丰富的情感,抑扬顿挫,里面激越马蹄声急,时而抒情引人遐思,有时又轻轻的好似雨滴打落在瓦楞,若有若无,如一场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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