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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微寒料峭,冰雪方消,光秃的树杈上刚发出嫩绿的新芽,犹有可怜的几片枯叶兀自倔强的在枝头苦撑。风起,叶落,打着旋儿飘于地面。浔河畔,芦苇荡,风过,荡起千层婆娑。此时的芦苇荡,满目枯败之色,也只有一簇簇芦花,兀自峭立。秸杆金黄,芦花灰白,随风而动,随风而飘,扬起漫天芦花,真是“不见鹅毛雪,但见芦花飞”。
此时的浔河,水流湍急,想来必定是上游的冰层慢慢消融所致吧。水面,几只白色水鸟紧贴着河面掠过,鸟喙轻点,电光火石间一条小鱼便衔于口中,扑腾两下翅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便消失在芦苇荡中。
此刻,浔河边,一老叟,一手持鱼竿,一手持葫芦,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两眼紧盯着河面,不时仰脖灌下一口烈酒。忽然,鱼竿一沉,似有一条大鱼上钩,直拽的鱼线绷直,老叟站起身,双手握杆,慢慢向后用力。渐渐,河面露出麻袋一角,老汉狐疑道:“难道不是鱼?不管了,捞上来再说。”,盏茶功夫,一只沉重的麻袋被打捞出水。老汉迟疑着打开麻袋,只见麻袋内有一人,面色惨白,浑身血污,手指放于鼻下,尚有微弱鼻息,手掌贴于胸口,心跳极弱。老叟忙不迭将麻袋中人扛于肩膀,右足轻点,人已是上得岸去,两个纵跃,身形已在二十丈外。
中州城北百余里外,一不知名小村庄,此村庄坐落于大恒山脚,村庄三面环山,鲜少有人知。村庄也就十余户村民,茅屋,土路,零星几亩杂田。村口一口水井,井口已是残破不堪,依稀可辨井口刻着几个篆体小字“宏至三十五年”。想不到小小一个村落,已存世四百余年。而此刻,村庄中的一间茅屋内,挤了七八个人,围在一张竹榻前。
屋内油灯的火光不是太亮,门缝里透进的风轻轻一吹,火光摇曳。一中年大婶抬头望了望一须发皆白的老头道:“我说于老头,行不行啊?这小子我瞅着也就剩一口气了。”那于老头头也不抬,自顾自检查着床榻上的伤者,嘟囔道:“想当年我于汉卿祖上可号称阎王愁,可是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人命的名医呐,还问我行不行?我不行,你来?”那中年大嫂也不气恼,不咸不淡道:“救人,我可不行,杀人,我在行。瞅你最近好像本事见长,要不明儿我们练练?”一黑脸大汉瓮声瓮气道:“你俩能不斗嘴吗?这小伙子我瞅着挺白净,瞧这穿着,估计是富贵人家子弟。”另一尖嘴猴腮之人接茬道:“我看也像呐,瞧这腰间玉佩,估计值个三五千两呢。”那老叟瞪了他俩一眼:“铁山、猴三,都这把年纪了,还留恋黄白之物?唉,想我战鹰一族搬迁至此四百余年,沦落到当下这人丁凋零的局面,祖宗的传承恐怕要断在我等手中了......我看这小子根骨不错,若能救活,把我们这点手艺传承下去也算一桩好事”。屋内众人闻言皆沉默,忽听一人沉声道:“你真这么决定了?可......”话未说完,老叟打断道:“丘一刀,人挪活,树挪死。做人要知变通呐,祖宗的规矩是没错,可你看眼前,族内也就剩下这十余户了,年轻一辈出村后就再未回过庄子,祖宗的规矩是该变变了,等我们闭眼之时,祖宗的传承随我们一起带入棺材中,那才叫数典忘祖!“丘一刀闻言,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道:”也罢,我听你的。“
忽听那于老头直起身来,叹息道:“唉......”
众人皆惊,忙问道:“咋样?还有救吗?”
于老头背手而立,长叹道:“存了半辈子没舍得用的紫玉断续膏,看来要全用在这小子身上了。这小子肋骨断了三根,臂骨折断两根,腿骨折断一根,腹部有积血,肺腑有内伤。这些都无碍,关键是,救这小子的成本也太大了呀,我仅存的那点家底估计都要花费在这小子身上......“
众人闻言不由呼出一口浊气,一身形瘦削的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近前,用拐杖一顿,正戳在于老头足背,那于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脸庞扭曲道:“大姐,松开,快松开。再这样,我这脚早晚被你废掉......“那老妪气愤道:”都活了一辈子了,有些事还看不穿呐?救活这小子,让他传承我们的手艺,我族还有兴旺的一天,战鹰一族几代人隐于山谷中,不问世事,谨小慎微的活着,难道你忘了?这是耻辱,这是苟且偷生!“话至此,猛烈的咳嗽起来,须臾,抚着胸喘息道:”别多想了,先救人!“那于老头闻言,神色一凛,向众人微一抱拳施礼道:”那我就回屋准备一应物件去了,你们代我看着点啊,别碰他,另外,铁山,去你家把碳炉搬来,这屋里太冷,对病情不利。“说罢,转身出门。
山野之中的早晨最是清新,空气中弥漫着花草之香,溪水汩汩,鸟鸣阵阵。日光洒下,林间的雾气逐渐消散,竹榻之上的人儿也在鸟鸣声中缓缓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