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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筠瑶一声痛叫,不由缩回了手。这一鞭没收力,细长光韧的鞭差点从她手上刮下一层皮,连许清鉴的广袖都被一鞭抽断,却丁点没沾着他皮肉,只有鞭风袭过那一片皮肤辣得疼。
重润冷嗤一声,声音蓦地转成狠戾:“这是怎的?伤风败俗的事做惯了,连我看上的人都敢碰?”
方筠瑶心下惶惶,朝方家的几个姑娘看去,见她们几人都瞠目结舌,连上前都不敢,心中更是恨恨,抖着唇辩解道:“我只是与许公子说两句话,郡主何苦如此为难?”眼眶一湿,当下就要抹眼泪。
旁边那好心的姑娘连忙说:“万万不能掉眼泪,会留疤的!”
方筠瑶哽咽两声,连忙抹干了眼泪,脸上但凡作出丁点表情,都会扯得伤口疼。一时连装可怜博同情都顾不上,生怕脸上留了疤,用手帕捂着脸跑走了。
宴上别的姑娘花容失色,方家那姑娘虽不知廉耻,郡主当众骂两句,给她个没脸也就是了,竟一鞭子把人抽得破了相!
谁人不知女儿家的容貌顶天重要,虽说方筠瑶名声臭不可闻,可重润郡主竟然一鞭子抽花了姑娘的脸?这也太凶残了!
姑娘们纷纷离身边相中的男儿远了些,生怕自己相中的男儿也早早入了重润郡主的眼。
许多公子眼睁睁看着重润郡主的暴行,忍不住皱紧了眉,本以为是温婉如玉的江南闺秀,赏花宴那次闹出了“纵犬行凶”的事,以为是个爱看热闹的惹事精,有心结这门姻亲的当时便打了退堂鼓。
谁曾想此时竟才看清,这原是个长了刺的仙人球,任谁碰到都得扎一手刺。登时觉得此女不堪为良配,看许清鉴的目光同情又怜悯。
众人陆续请辞,这临别宴也不欢而散。
只有许清鉴在一旁傻愣愣看着,没出声埋怨。
重润眸光凉凉望着他,往日她任性张扬从未遮掩半分,他再清楚不过。她今日心中不畅快,打定了主意——若是此时他批评半句,那两人从此分道扬镳,今后再不会有半分牵扯。
许清鉴怔怔看着重润手中的长鞭出神,不知想了些什么。耳根微红,支支吾吾问:“你、怎么……这样说?”
为何说他是定下的郡马……他一直以为重润是不喜欢他的……
重润扫了他一眼,眸底的光亮一点点沉寂下去,轻吸口气缓了缓心口酸涩,绷紧下巴淡声开口:“左来我就要走了,若是今日此举碍了你的姻缘,你只需放出话去说重润痴缠于你便是。你照旧去做温其如玉的翩翩公子,保管说亲的人像从前一样多得踏破你相府的门槛。”
话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三公子忙抓着她手腕把人扯住,心中委屈得厉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见重润转回半身,冷眼瞧着他,忙解释道:“我统共只与她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姑娘且自重’,一句是‘姑娘这是作何?’别的什么都没说。”
重润冷着脸不作声,面无表情瞧着他。相府和别馆离得不远,只隔着半个时辰的车程,即便步行而来也不过一个时辰。可他大半月都没来看过她,来信也敷衍得很。既已决定分道扬镳了,又何必做出这番姿态?
“我真的只与她说了两句话,她拉我衣袖时没来得及躲……”许清鉴唇嗫嚅两下,轻吸口气低声说:“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她还是不说话,许清鉴心中有些着慌,静默一会儿,抿了抿唇轻声问:“你气色怎的这样差?方才我见你以茶代酒,你的伤是不是还没有大好?你怎么这便要走了,此去路途遥远,若是伤口裂了可怎么是好?”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重润静静看着他。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只有看着她的时候眸底才有微弱的荧光。胡茬也微微冒出了头,不知几天没打理过了。身上酒味浓重,更添了两分颓然。
“你过些日子再走好不好……如今天也不甚暖……”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恼人得很,却也暖心得很。
“呵,呆子!”重润眸中添了一丝暖意,低声笑骂一声。
许清鉴的话陡然而止,微微抿起的薄唇在日光下白得近乎剔透,他微垂了眼不说话了,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失落。
往日能言善辩侃侃而谈,可在她面前即便斟酌再三,说出的话也总是不讨她喜欢。
重润看得心中微疼,轻声叹道:“若是此时不走,怕是再走不了了。”眸中似有深意,此时却没人能听得明白。
许清鉴怔怔看着她,“你……这是何意?”
重润没答他的话,拉起他的手瞧了瞧他腕上那一片红印,那是方才被鞭风扫到的,方才那一鞭子,她确实是气得狠了,见他被方筠瑶扯住衣襟,登时怫然半点忍不得了。
此时瞧见那片红印,重润指尖贴上去摩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