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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学校没有安排王加林暑期补课,也没有安排他暑假照校,送老婆红梅去武汉参加面授学习之后,他还是独自一人呆在学校里。

    加林确实想不出一个更加适合去的地方。旅游?没钱。做生意?没本。打工?无路。回王李村?别扭,不舒服。去方湾镇?也没什么兴趣。他只能深居简出地一个人呆在家里了。

    干什么呢?本来准备请人来学校油漆家具的,但油漆匠提出,必须由他垫付资金买油漆,还有调油漆的汽油。这又把加林给难住了,所以,他只能暂时缓一缓。

    现在看来,除了读书和写作,他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

    刚刚参加完上半年自学考试,下半年的考试要等到十月份,无须提前这么长时间备考。加林准备利用这段“空闲”打个时间差,看看自己喜欢的小说,或者试着写点儿东西,往编辑部投稿。——这才是他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唉!从读孝天师范时偷偷摸摸地码格子算起,业余写作已经四年了,加林仅在本县文化馆创办的一个非公开发行的期刊上发表了两篇千字文,说是“小小说”,其实跟中学生写的作文差不多。其他的投稿,要么被杂志社或者报社编辑部无情地退回,要么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

    文学虽然风光,但弄起来真是难啊!作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当的。有时,他真想打退堂鼓,放弃这种吃力不讨好、耕耘无收获的营生。可是,不弄文学,业余时间他又能干点儿什么呢?

    打麻将?斗地主?和其他老师们一样,沉迷于赢了又输、输了又赢的赌钱游戏?或者加入程彩清老师开办的抹牌赌博“俱乐部”?他对好多人乐此不疲这些东西又提不起兴趣,觉得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日复一日地消磨时间,无异于浪费生命。

    人一生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活一场人,总得有一个奋斗目标,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儿痕迹。

    王加林的人生目标又是什么呢?

    小时候他做过当科学家的梦。读师范时,他以“华罗庚没上过大学同样成了数学家”自勉,废寝忘食地啃过一段时间《高等数学》。后来确实没有办法自学下去了,他又跟风写起了小说,做起了作家梦。当作家没有文凭学历的门槛儿,高尔基连小学都没读完,还不是写出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

    王加林觉得,把作家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还是比较切合实际的,也有实现的可能。

    人应该有自知之明。

    他,一个农民的儿子,成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小学阶段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根本没有学什么文化。上初中时,虽说“四人帮”垮台了,还是只能读王李村小学的“戴帽初中”,没有接受公办教师的指导。进入双峰公社高中后,才算开了一点儿窍儿,侥幸考上了孝天师范学校。

    中专已经锁定了他的全日制学校最高学历。他还能希望从这个起点上,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以教书为职业,维持基本的生存需求;争取写出有影响的文学作品,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王加林觉得,自己的一生能够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并最终实现理想,就算成功的人生。

    他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梦想走上工作岗位的。

    成为中学教师之后,他在和其他老师一样备课、上课、改作业的同时,又多出了读书和写作这两项“自我加压”的任务。

    上班的第一个礼拜,加林就到花园镇图书馆办了张《借书证》,开启了他八小时之外的阅读生活。他借阅的主要是中外文学名著,尤其喜欢俄国、法国和英国一些近现代作家的作品。比如,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司汤达的《红与黑》和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等。中国的四大文学名著他只喜欢《红楼梦》,对《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没多大兴趣。

    每次去图书馆,他还会去报刊阅览室转转,浏览一下报纸和杂志,但主要目的不是阅读,而是搜集报刊编辑部地址和“征文”“约稿”信息。有了这些地址和信息,他就能够把自己苦心孤诣写出来的东西投寄出去。

    投稿和等待编辑部回信,是他追求梦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篇稿子写完之后,加林就用方格稿纸工工整整地誊抄下来,装进他自制的信封里。写好收件人和寄件人地址及姓名后,同时在信封右上角写上“邮资总付”四个字,然后用剪刀把封好的信封剪去一个角。

    这样,他就无须粘贴邮票,邮资则由编辑部支付了。

    自制信封是王加林别出心裁的“废物利用”。虽说买一个信封只需几分钱,但他向报刊投稿对信封的需求量太大,一年下来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投寄的稿件比较长,还得买较大的牛皮纸信封,费用更高。而且有时买的信封纸质极差,根本就不顶事。

    因此,每次收到编辑部的信件时,加林开拆时就特别谨慎小心。不用手撕,拿小刀子沿粘贴的地方一点点撬开。翻面之后,再重新粘上,用红圆珠笔在上下各画六个写邮政编码的方框,就成为可以重复利用的信封了。

    如果手头有废弃不用的牛皮纸,或者背面是空白的旧年画和旧挂历,加林就可以批量制作信封。

    先把这些纸张裁剪成两倍于信封大小的长方形,横着对折一次。注意下面的一半比上面的稍宽,再对折。摊开后,再沿中线两侧的折线向一方折合,信封的雏形就出来了。然后把四角剪开一厘米左右,裁去不需要的部分,修剪封盖,用胶水粘好就大功告成。

    信封做得多了,加林还摸索出一些小窍门。比方粘贴,如果是大批量制作信封,一个一个地涂胶水是相当麻烦的,速度慢不说,有时还会把信封的中间粘住了。为解决这个问题,他把裁剪好的信封摊开,一个一个地摞在一起,留出需要涂胶水的地方,一次性涂好胶水,再逐个地粘贴,这样就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能够保证质量。

    自制信封能够“变废为宝”,堪称创造性的劳动。不仅经济实惠,而且丰富了他的业余生活,让他感受到了无穷的快乐。

    给编辑部投稿既不用花邮费,也不用自己掏钱买信封,主要成本就是买几本方格稿纸。加林感觉自己还是能够承受。所以,只要手头有写好的稿子,弄到了编辑部的地址,他就能够“天女散花”般地到处邮寄。

    稿件投寄出去之后,再就是满怀希望的等待。

    每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只要不是在教室里上课,加林老师都会准时离开办公室,前往学校门房,等候那个穿着草绿色制服、骑着绿色自行车的邮差。如果邮差已经提前来过,他就询问门卫老宁是否有他的信件,顺带着看看当天的报纸。

    自参加工作以来,邮差一直是王加林最牵挂的人。无论是恋爱时盼望方红梅的情书,还是投稿后盼望编辑部的回复,他的那份痴迷和执着,总是让人特别感动。

    遗憾的是,他寄出去的稿件大多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偶尔收到编辑部的邮件,打开一看,无一例外都是他寄出去的原稿,多出一张铅印的退稿信。

    希望一次次地唤起,又一次次破灭。他从最初的痛苦和难受,逐渐变得麻木不仁,最后也就习以为常了。

    休完婚假返回学校时,王加林收到了上海某文学杂志社编辑的亲笔来信,告知他的小说《小脚奶奶》已初步选上,等待执行编辑审定,叫他“暂勿投他处”。

    这篇小说是加林以他奶为原型创作的。真能发表的话,不仅圆了他的文学梦,还能了却他怀念奶奶的心愿。

    他因此非常期待,甚至激动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可是,等了一个多月,也就是暑假即将到来的时候,《小脚奶奶》还是被无情地退回来了。

    编辑随信只写了三个字:经审退。

    退稿,无缘暑期补课和照校,多重打击让加林老师在郁郁寡欢中开始了他的暑假生活。

    天公也不作美,放假之后就一直阴雨绵绵。小雨时断时续,大雨淅淅沥沥,下得人心烦意乱。家里唯一的一把雨伞让红梅带到武汉去了,加林也懒得出门,不想去花园镇买菜。

    一日三餐吃面条,对付着过。白水煮面,加点儿油盐和酱油里面,就成了他填充肠胃的主打饮食。接连吃了几天,他感觉实在难以下咽。不仅没有食欲,而且见到面条就翻胃,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如果能够在面条里面加点儿青菜就好了。这样想着,他又起心去花园镇买点儿蔬菜。打算到隔壁程老师家里借把雨伞,上街一趟。

    翻出钱包盘了盘存,他又有些犹豫。钱包里只剩下五块多钱了。七月份的工资还不知道哪一天发,这么快就吃光老底,万一暑假有客人来访怎么办?敬文参加完高考说不定就会来呢!还有腊梅,她预考落选后,就一直呆在方湾镇,说不定会来花园镇散散心。

    想起这些,加林又打消了上街买菜的念头。强迫自己撑着,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到了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去花园镇买菜也不迟。

    雨,没完没了地下着。

    雨水沿着屋顶的瓦沟流淌,顺屋檐下坠,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流水声中,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两声麻雀的啼叫。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校园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儿。初三教室与加林老师的家隔着两排校舍,那里上课的情形他一无所知。

    他站在自家客厅里,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校园,如同无人光顾的坟地一样死气沉沉。

    菜可以不买,但水是必须出门去提的。洗口、洗脸、洗衣、烧开水、做饭都少不了干净的自来水。趁着雨声渐小、雨点不那么密集的时候,加林一手拎一只塑料桶出门,准备去提两桶水回来。去食堂门口接水与到部队抽水房门口接水距离差不多远,但加林不愿意去食堂门口。

    他不想让补课的老师和学生们见到他在校园里晃荡的身影。

    沿着火砖头铺成的甬道向学校大门口走去时,加林发现操场周边的野草呈疯长之势,与放假时相比,茂盛了许多。野草丛中,还可以见到蒲公英、车前草、马齿苋、荠菜之类的野菜。这些野菜他都认识,小时候他经常到田地里挖这些东西喂猪。后来上小学时吃“忆苦饭”,他才知道这些野菜也可以供人食用。

    对呀!为什么不挖些野菜回家煮面条呢?用野菜煮面条肯定比白水煮面条好吃。野菜的味道并不比街上卖的蔬菜味道差呀!

    这一突然产生的灵感,让王加林兴奋起来。把水提回家之后,他就拎起平时买菜的竹篮子,拿了把切菜刀出门。

    他没有在操场周边的草丛里挖野菜,而是直接去了学校外面的田野里。田埂上、池塘边、庄稼地里到处都能找到野菜,因为土地刚刚被雨水浸泡过,野菜也特别容易挖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加林就挖了满满一竹篮野菜。

    在部队抽水房门口洗这些野菜时,广广问他要这些野菜干什么。

    “包饺子。”加林撒谎说,“野菜包饺子特别好吃。”

    广广马上赞同了他的观点。补充说,他们广东人也特别喜欢用野菜包饺子。

    回到家里,当加林把这些洗干净的野菜放入煮面条的锅里时,又突然觉得心酸。一股强烈的辛辣冲上他的鼻根,两颗泪珠便从他紧闭着的眼角慢慢滑落出来。

    从小到大,除了在学校“忆苦思甜”时吃过野菜外,他还没有在家里的饭桌上吃过这种东西。没想到,他师范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了,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后,竟然不得不拿野菜充饥!小时候挖野菜都是用来喂猪,现在挖回来,却是用来喂他自己!

    学校的四位领导虽说都没有担任初三年级的课程,但无一例外都参加了初三补课。他们的任务不是教学,而是“带班”。美其名曰维持教学秩序,检查监督补课情况,实际上就是在办公室坐着看报,或者钻进程彩清老师家里去打牌。四位领导轮流值班,每人隔天到学校来呆半天时间,就可以与其他补课的老师们一样领到数额可观的补课费。

    有一天,加林去上厕所时,碰到了“带班”的学校会计邹贵州。他随口问了一句:“七月份的工资什么时候发呀?”

    正在蹲着大便的邹会计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还想领工资?你欠学校那么多钱,扣都不够扣呢!”

    加林有些尴尬:“别全部扣了呀!扣完了我吃什么呀?”

    “你吃什么?我管得了么?自己去找地方吃呀!你借的那两百块钱,我还是从基建款中抽出来的。连关校长都不知道呢。”邹会计有点儿恼火地说。

    加林语塞了。

    撒完尿之后,他没有急着离开,站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与邹会计理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眼下确实有些困难,学校每个月多少给我留点儿生活费,其余的都扣掉也没关系。账,还是得慢慢还嘛。”

    “你这不是说胡话么?”邹会计把手里的半张报纸对折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地擦了擦屁股,站起身,一边提裤子,一边回应王加林,“我这儿又不是银行!银行贷款可以慢慢地还,但那是要付利息的。学校的钱一个萝卜一个坑,各有各的有途。我借钱给你,本身就违犯了财务制度,属于白条抵库,属于挪用公款。如果上级来检查,我没办法交待。”

    听到这儿,加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但是,现实摆在这里,两百元的账债,他和方红梅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够扣。可全部扣了,他们夫妻俩马上就没办法生活。他还计划着暑假期间去一趟武汉,看看在那里面授学习的老婆呢!

    人们常说,兔子急了也咬人。明知自己理屈词穷的王加林,不愿意轻而易举地束手就擒,也开始扁担擦屁股——横着来。他一改请求、讨好和低三下四的口气,义正辞严地提出:“钱是我借的,你想怎么扣就怎么扣吧!但借钱的事,与方红梅没任何关系,如果把她的工资也扣了,她肯定会找学校讨个说法的。”

    撂下这句话,加林就气呼呼地离开了厕所,留下邹贵州一个人在里面干瞪眼。

    回到家里,加林又感觉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儿过分。

    当初找邹会计借钱时,别人二话没说,就把那么一大笔钱借给了你,你现在怎么能够在别人面前耍横呢?但是,不耍横又能怎么办?他们夫妻二人要吃饭呀!还有红梅她弟方敬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也跟着他们一起饿肚子吧!

    我为什么要借钱呢?要是不欠学校的账债,我就不用看邹贵州的脸色,受这样的窝囊气了。

    一触及这两百元钱的账债,王加林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妈白素珍。

    小时候想起妈妈时,加林总是双眼噙满了泪水,脑子里是满满的思念,心里交织着温暖、甜蜜和幸福的感觉。而现在想起同一个人,他却两眼射出凶光,周身燃烧着愤怒,认为他妈白素珍是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歹毒的女人。

    人的情感竟然会发生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真的让我们感到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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