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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去北京上学了,有一年多了吧,好像也没打算再回来的意思。”慕雪放下筷子,用纸巾抹了一下嘴唇,“他说想要自食其力地生活,闯出一番样子再回来,他这样出去倒是轻松,可把什么都抛下来让我一个人担着。”
“你们闹别扭了?”
“谁知道呢!”慕雪叹了口气,“大概只是不想待在这个家中吧,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去个别的地方换种生活,这样的日子,我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将碗筷收拾送到厨房,回到座位上啜了一口啤酒。“有时候真想躲进墙角里,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圈圈,然后默念:‘我诅咒你,诅咒你……’心里觉得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发泄方式,既不用付钱又不用负责,可转念一想,我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这样逃避可是于事无补的,所以啊,我并没那么去做,只是有股莫名的冲动罢了。而且……事实也就是那样,一切都还得如此照旧继续下去。”
“真是难为你,能活下来已属奇迹了。”我边喝冬笋汤边说,“说起来,住这么大的房子,你不觉得害怕么?”
“一个人住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每次晚上回到这么一个大黑屋就觉得受不了,又冷又黑,死气沉沉,完全感觉不到家的温暖,如同游离在阴世与阳世间的鬼屋般没有生气。老实说,自从继父过世后这个家就再没什么欢乐了,妈妈也大概是预料到这种生活她无法坚持下去,于是离开这里,没过几年,这里的人就都走完了,走的一个不剩----”她顿了顿,又举杯干了一口,“除了我……”
透过玻璃杯中半透明的金黄色液体,慕雪的表情慢慢模糊了,“如今那些已成为我必须接受的现实,我也必将一如既往地继续生活下去。”
“好坏总还是接受了事实,也算种因果必然吧!”我感叹道。
“算是哲人的忠告么?”她歪了歪头,把剩下的小半杯一口干尽。
“啊----就算是吧!”我说,“对了,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病情有好转么?”我把面前那些骨头装进塑料袋中,扔进几步开外的垃圾篓。
“唔----好是不可能了,不过总算有点精神,”她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满一杯啤酒,“或许是回光返照也说不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也许真有转机呢?总还是有点希望的!”
“若真是那样倒好,他还说要带我去埃塞俄比亚来着,说要去拍狮子和羚羊,让我感受下旅行者的快乐。”
“埃塞俄比亚?”我不禁愕然,“那不是非洲么?干吗非大老远跑去那种鬼地方,就算是想要旅行或是出国也不必选那种穷乡僻壤吧?”
“对吧?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去还愿!”
“唔----”当听到“还愿”二字时,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只是念头一闪而过,再想深究时已没了踪影,“听起来倒像是蛮有意思的事情。”我说。
“的确是这样,听说那是他年轻时的梦想,只是----”她又歪了歪头。
“只是什么?”我问。
慕雪扬起半边淡淡的眉毛,一边用小手指揉眼角一边说,“你知道么?人小的时候总是有很多理想啊、抱负啊一类的想法,可等到长大后,在社会的大熔炉里跌跌撞撞地勉强自己走了一遭后,不得不认识到个人的渺小,不得不相信世界的广大,不得不放弃一些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可就算终有决定放弃的那一天,人心底里总还是会有某个的角落仍残存着那一点意志所无法染指的东西----那种东西也许该称为‘残念’,所以等到看破红尘的那天来临时,这些曾经不得不舍弃的梦想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冲破意志的束缚,变为不可不做的意念。”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皮,看了看我,“我想----现在的他就是这种状态吧!”
“那就去帮他实现好了!”
“哎?”
“我是说----就帮他去实现那个愿望如何?如果那是他如此重要的梦想的话,你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不是?他最后的心愿大概也是希望你能看到他眼里所憧憬的世界,一定会是个幸福世界,换句话说,应该是希望你也能如此幸福地生活下去。”
“嗯,希望如此!”慕雪站起身来,背对我伸了个懒腰,她柔软的身躯弯成一个大写的s,窗外透进的阳光照在上面,宛如镀了镶边的高脚花瓶,恬静而典雅。
“好啦!不说这个!”她转身来时,又换成平日那副生动的笑容,“阳台坐坐吧!难得这般好太阳,真想晒个饱!”
“好主意!”我附和道。
慕雪家阳台是露天的,并未如我想象中那般被四面淡蓝色玻璃的铝合金刚窗里外不透风地包裹起来,正中放着一张仿佛已经历几百年风淋雨露小圆木桌,光溜溜的桌面上,漆胶只剩了零星的斑斑痕迹,靠近边缘的部分大概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磨出油亮的木料质地,被晌午的阳光一照,显出耀眼的光芒来。挺拔的君子兰如站岗的哨兵般守卫着脚下一盆瘦弱的文竹,然而初冬的低温还是让文竹泛出憔悴的枯色,不远处的金属支架上摆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金鱼缸,几尾赤红色的“大眼泡”悠闲地在水中游荡。
慕雪从里间捧了两杯清茶和长嘴铜壶放在我面前,然后在小桌旁坐定,眯着眼看了看外面湛蓝的天空,很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