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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了几声,对贺世年道:“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那下毒之人定是知晓我这几日就要不行了,届时谣言四起,怕是有大动作,我姚家军心不稳,有些宵小之辈浮出水面。贺掌柜,我命你暗中监督梁州各大掌柜的动静,伺机揪出有异心的人。我们姚家在梁州经营多年,梁州是最后的退路……”
几句话说完,姚长雍又咳嗽起来。
贺世年忙拱手道:“是,四爷!四爷先不要说话,我都明白的,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他深深地看了眼姚长雍,转身大步下楼。
金穗见姚长雍有吩咐姚府正事,随着贺世年一起告退,站在门外没有立时离开,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
姚长雍的目光追随金穗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门外,他嘴角的笑纹泛起一丝苦涩,缓缓地敛回目光,吩咐道:“锦屏,研磨。巫秀,你替我翻文件。”
锦屏眼中浮泪,伺候笔墨,摊开宣纸。巫秀看看门口,又看看姚长雍,沉默地为姚长雍翻开文书,两人早有默契,姚长雍一个眼神,他便知晓是翻页还是换一本。
金穗站立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外,正要走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锦屏的惊呼,她心一颤,赶忙推开门,就见姚长雍软绵绵地趴在案几上,被褥上一大滩墨迹。
锦屏眼中噙着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巫秀紧绷着脸扶起姚长雍的身子平放在榻上。
姚长雍一日要痛晕过去好几回,她习以为常,却每每见他晕倒一次,她依然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金穗身后的门被关上,她走近塌边,帮忙洗个帕子什么的,巫秀收拾案几上的书信,她惊鸿一瞥之下,瞥见了“遗书”二字,手中的帕子猝然落到地上,她忙醒回神,拾起地上的帕子,双手有些发抖。
原来锦屏是为这个而哭。
金穗心中一阵绞痛,却丝毫没办法,只干巴巴地着急,回府后茶饭吃不好。她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姚府中人,万一姚长雍就这么死掉了,姚老太太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不说以后恨她,只怕要成为终身的遗憾,而她却又不能违背姚长雍的意志。
如此煎熬了一整天,金穗趁着姚长雍醒来的时候,皱着眉头问道:“姚公子如今这个情形,府中一个人也不知晓,恐怕不妥。姚公子有没有相见的人?”还有最后一天姚长雍便要毒发了。
“黄姑娘不必再说,我没有想见的人。”姚长雍形容枯槁,他每一口汤药都吃得很认真,吞咽饭菜很艰难,从喉咙口一直疼到胃里,但他眉都不皱一下地吃掉。他怕自己没有下一个清醒的机会,每次清醒后不是在认真喝药吃饭,便是在为姚家安排后路。
金穗看着这样努力挣扎,与死神赛跑的姚长雍,也忍不住感动。她轻轻喟叹。
姚长雍对锦屏轻轻摇头,锦屏会意,收起筷箸,收拾碗碟。
姚长雍的视线在金穗的唇上停留一秒,记住她的唇形,眼中泛起一丝自嘲,盯着眼前的粉红纱帐,不带情绪地说道:“黄姑娘,我们姚家的女人过得都很苦。几年前,我未主事时,有人甚至夸张地说,姚府一门寡妇。我们姚府的男人不会在女人的眼前死去,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她们记住丈夫、儿子濒死那一瞬的痛苦和狼狈吧。”
那种痛苦和狼狈会摧毁一个人的神智,姚长雍终于明白父兄的心情了。可是,他人生第一次为之心动的人却稳稳地坐在他的塌前,问他要不要叫家人来见他最后一面。既然她没有与他相通的心意,那就让自己最为狼狈的样子深深地印在她心上,让她铭记一辈子。
他在人生的最后时光能体会到心动的感觉,而这人愿意日日相陪,也不算是死不瞑目了。
“姚公子……”金穗哀伤地唤了一声,姚长雍的语气真的像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姚长雍眼中闪过一道水光,声音轻缓平静:“我父亲死前中的毒也是十日断肠散,父亲死也不愿回府,和我大哥躲在外面,我大哥无法拿到解药,那人让我父亲和大哥回府,父亲不愿,言语相激,毒发七日后便被杀了。后来我二叔受了重伤亦是没有回姚府,而是死在外面,让人收拾好他的遗体抬回来……”
金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担心姚长雍想起不愉快的事情绪波动,会加速毒发的时间,便打断道:“姚公子不要说了,我不叫姚公子的家人来便是。姚公子好好休息,莫想太多。”
姚长雍的眼帘缓缓垂下,再抬眸时冲锦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