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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人在胸前开了个洞,放了出去一般,瞬间又被冰水灌进来,几乎将他五脏六腑冻成冰渣。
他看看面前的两位老人,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扑通一声跪下来,不顾五叔急忙搀扶,咚咚得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为了家里的事,让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岩儿心里实在……”
三叔公拿旱烟在鞋帮上磕了磕,将里面的烟渣磕干净,咳了一声,示意五叔将他扶起来。
“世道乱了,人活的艰难啊,活着的人还没有死了的人快活……你也别多想,他是命好才不用活着受罪了。我们这些命苦的还得继续熬着。”
三叔公平淡的说着话,三叔婆抹了把泪,嘴唇抖了几下,却也没说什么。
杜岩听着老人着看似平淡的语气里蕴含的无奈悲怆,心里一阵阵茫然。良久,他站起身来,郑重得向三叔公三叔婆说道:“二老放心,四叔的仇,娘的仇我一定会报,二老就安心听好消息吧!”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大惊,三叔公急忙劝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报仇,快别胡说八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别报仇不成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你快走吧,从哪来回哪去,别让陈家人看见你。”
杜岩摇摇头,“三叔公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他边说,从怀里掏出几锭小小的马蹄金,递给三叔婆说:“您老拿着,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了,你们带着族人去深山里躲着吧,恐怕马上就要打仗了。”
他说着转身往外走去。三叔公忙让五叔去拉他,一边在后面叫道:“你做什么去?可别再想报仇啊,他们死就死了,别再把自己也搭进去,州府可千万去不得……”
没等他说完,杜岩已轻轻巧巧挣开五叔的手,一个跨步已在几米开外,身体纵起,轻如羽毛一般落在墙上,再一闪身就没了踪影。
三叔公一家张大嘴巴,半天才回过神,三叔公忙说:“快去看看,快出去看看……”
等五叔开门看去,只见门外秋风穿行,小巷寂寂,哪有半个人影。
不由喃喃自语:“真是活见鬼了……”
三叔公与三叔婆也相顾骇然,半晌,三叔公才道:“岩儿这是学了大本事了。”回头嘱咐二人,今天这事对谁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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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岩怀着满腔愤懑出了下邳县,一路狂奔,天黑后在不远处一户农家借宿。
这一晚上心里像是被人浇了碗热油,又似被摘下放在室外的冰雪里浸泡。一忽儿满心焦躁,只想去将自家宅子一把火烧个干净。一忽儿又觉得寒气透入肺腑,冷得他只想裹紧被子,把自己塞进炉膛。
方起四更,窗外月光将夜色映的如同白昼,杜岩再也忍耐不住,腾地坐起,披上衣裳小心翼翼出去。他在院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又去堆放柴草的地方找了找,才在柴草堆里找到了一把铁锹。
杜岩背起铁锹,翻出院子,顺着记忆中的路,向杜氏祖坟找去。怎奈他离家太久,记忆有些模糊,天光又不甚明,走了不少冤枉路,才算是摸到地方。
秋日山野的风无处不在,很快将他刚刚因赶路出的一身薄汗吹落。一缕缕细细的风穿透身上厚厚衣服,直吹进骨头缝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就着月光一个个墓碑凑过去找,很快找到娘亲的墓。其实也不甚难找,穷苦老百姓大多数只在亡者坟前做个记号,有的是堆块石头,有的种棵小树,有的竖个木牌。像她娘亲这样有块正经石碑的很少。
他伸手在墓碑上摸摸,又跪下磕了几个头,喃喃道:“娘你放心,儿定会让害你的人生不如死!”站起来用铁锹在坟上重新添了土,拍实。
这才往左边看去,果然是杜诚的墓。他恨上心来,抄起铁锹就在坟墓上方开挖,这样一个贪图女色,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怎么配跟娘葬在一起!
只累得气喘如牛,才将将露出棺木。杜诚的棺木仅用薄薄的桐木制成,早已腐败不堪。
杜岩忍不住冷笑,对着棺木自语道:“枉你害死结发妻子,娶回的女人连口好棺材都不舍得给你用,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他没费多大劲就将棺木打开,里面只剩一架发黑的白骨。杜岩用铁锹把白骨挑出来,远远仍了。心想,娘总算不用日日对着他恶心了。
回过头把杜诚的坟墓又填好,做出仅添土的样子,下山去了。
待回到住处,已是卯初时分。他仍将铁锹放在原处,进到屋子合衣躺下。
这一趟折腾下来,杜岩不禁有些疲乏,胸中的愤懑也消散了些,躺在床上很快迷迷糊糊睡去。朦朦胧胧间,听到主家老夫妇二人起床的低语声,他也只做不知,仍旧酣睡。
醒来时感觉头昏目眩,以手触额,手额俱是火热,竟是染上了风寒。他勉强站起,推门而出。老夫妇两个见他出来,忙上去招呼他用餐。杜岩就着凉水胡乱洗了把脸,把一碗粟米饭用完。掏了一把铜钱给老妇,又央老丈帮忙租辆马车,准备去往州府。
老妇跟杜岩推辞了几把,硬是不要铜钱,被杜岩直接放在了桌上。那老妇过意不去,又在房梁上吊着的竹篮里,掏出两个粟米饼子塞给杜岩,让他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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