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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三郎被谢二娘给骂懵了,脸上的笑也僵住了,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为啥谢二娘要怒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了,因为她说得很清楚,她说自己造谣中伤喜二郎。唯一能跟这个造谣中伤联系在一起的大概就是下晌自己送豆腐去谢家,跟谢二娘的娘吴氏提起了昨晚自己去镇上的庵酒店收钱时遇到了喜二郎的事情。想必吴娘子把自己“不小心”泄露给她的这个消息告诉了谢二娘,谢二娘听了不相信就跑来指责自己造谣了。
他其实有点儿犯迷糊,前日过小年自己去送家养的芦花鸡给吴娘子时,当时谢二娘在厨房里不是跟自己说话了吗,比起以前一句话都不说可是好太多了。当时他还想,谢二娘一定是在其爹娘的劝说下,也愿意接纳自己一些了,才让自己接近她,并且跟自己说话,也就是说他有了机会争取谢二娘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把昨晚在镇上庵酒店里面见到喜二郎的事情说给了吴娘子听,他想,这种事情传到谢二娘的耳朵里,会不会让谢二娘往自己这边再倾斜一些呢?可是哪里想到,这才过去两三个时辰,谢二娘就找来了,说出如此诛心的话,简直对太让他难受了。
不过,他绝不承认自己是造谣,于是短暂地怔愣之后,立即大声分辩:“我梁三敢对天起誓,若是我说给你娘的那话有假,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叫我们梁家断子绝孙!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南巷子的那间庵酒店问一问,昨晚喜二郎跟陆二郎有没有去那里,让小姐作陪!连那两个小姐的名儿我也可以说给你听,一个叫刘香儿,一个叫张婆惜。且那家酒店的东家说,他们还不止去一次呢!”
谢二娘本来理直气壮地去指责梁三郎造谣中伤顺娘的,这会儿听了梁三郎发了毒誓,不但说他自己说谎必遭横死,还捎带上了整个梁家断子绝孙,这种话要是造谣中伤者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所以,她有些信了。
梁三郎清楚地看到了谢二娘脸上的变化,接着又说:“你要不信,我这就可以陪你去问那间庵酒店的东家。”
谢二娘这会儿心有些乱了,不过,她觉得自己真要想求证此事,她也不会让梁三郎陪着自己去,所以很快就拒绝了,并且嘴上依旧强硬道:“谁信你的话!哼!”
说完,撑着伞转身离去,梁三郎看着她娇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道,信了还嘴硬,等到真正证实了喜二郎是个装老实的伪君子,实际上跟那浪荡子陆全是一丘之貉时,你就不会觉得他是个你想嫁的良人了。
至于喜二郎,他转脸看向隔壁喜家,眼中似淬了冰一般,决意要跟喜二郎争谢二娘争到底。
谢二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雪回家去,心里纷乱不已,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跑去指责梁三郎,叫他不许造谣中伤顺娘,却意外知道了原来顺娘跟陆全去庵酒店,又叫小姐作陪的事情是真的。
毕竟梁三郎发下了那样的毒誓,还叫自己去南巷子那间庵酒店求证,甚至连陪酒的那两个小姐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可见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了。还有,梁三郎还说顺娘跟陆全一起去那间庵酒店还不止一次,这让她莫名想到顺娘在亲自己时十分在行,难不成她真跟那间庵酒店里面的小姐做过这种事,所以她才会那么熟?再深一层的腌臜事她也想不到了,但就算这个她也觉得完全接受不了,顺娘曾经说过,这种事情只能跟相爱的人做的,要是她对外面酒店里那种陪酒的小姐做了,那就是欺骗自己,那就真得是装老实的伪君子了。而她呢,觉得自己一心一意地爱顺娘这个女子,并且决定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她,到头来如果被顺娘欺骗,顺娘人品有这么大的问题的话,她的选择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该怎么办呢?她难受得想哭。
只是到底她对顺娘还是一直非常信任的,梁三郎就算发了毒誓了,她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如果不是亲自去求证了,她是不会完全相信梁三郎的话的。
回谢家肉铺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黑娃,就把他叫了过来,告诉他去南巷子那间庵酒店去问一问,昨晚陆全跟喜二郎是不是真去那里喝酒了,还叫了两个小姐作陪,那两个小姐一个叫刘香儿,一个叫张婆惜,以及陆全和喜二郎去那里还不止一次。
黑娃一听谢二娘叫自己去问这个,就为顺娘担心起来,他跟喜家的关系一直不错,特别是跟顺娘,所以有点儿磨蹭,不太想去,并问谢二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瞎话,他劝谢二娘不要相信。但谢二娘哪里会听他的,虎着脸叫他赶紧去,黑娃没办法只能跑了一趟。杨柳镇就这么大,从谢家肉铺到南巷子那间庵酒店也没多远,不到一刻钟黑娃就回来了,把去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二娘,就是她要自己打听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间庵酒店的东家说陆全是那里的常客,不但叫小姐陪酒,还在那间酒店留宿过。至于喜二郎么,去那间酒店喝过两次酒,每次的确都有两个陪酒小姐过去陪他们……
听到这里,谢二娘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她起先还盼望着黑娃去南巷子那间庵酒店求证,能够给自己带回来一些比较好的消息的。
她难受得几乎立时哭出来,不等黑娃说完就转身跑上楼了,咚咚咚跑上楼去后直接冲进自己的闺房,再把门给闩上,接着扑到床上哇哇地痛哭起来。
于是,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她又关上门不开门,死活都不出来吃饭了。
谢乙跑去敲女儿的门,喊她吃饭,隐约听到她的哭声,就去问吴氏她晓不晓得女儿怎么了,怎么这又不吃饭,还哭上了。
吴氏赧然,只得把自己下晌听到过来送豆腐的梁三郎说的话告诉了谢乙,她说自己后面跟女儿说了此事,建议她慎重选择那个喜二郎,估计女儿为此事伤心,才会难过哭泣不吃饭的。
谢乙听完就说吴氏是个长舌妇,这种话怎么好说给女儿听呢,况且明知那梁三郎追求女儿,他说的关于喜二郎的坏话能信吗?他还问吴氏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拆开喜二郎跟自己女儿吗?
吴氏不服气,道:“我还不是为了二娘,这喜二郎若是装老实人的伪君子,咱家二娘嫁了她不吃亏呀?”
谢乙是个男人,完全不认为一个男子在婚前婚后跟着朋友一起出去到庵酒店吃酒,找两个小姐作陪跟人品有什么关系,甚至更进一步,他觉得就算喜二郎跟那庵酒店里面陪酒的小姐发生些什么事情,也正常得很。在他看来,男人跟风月场所的那些女人发生关系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论起严重程度来说,还比不上偷|情。
所以在吴氏说了那话之后,就发气道:“男子三妻四妾都平常得很,何况去庵酒店吃个酒,身边即便有个把小姐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况且他还是跟陆全一起去的,想必是陆全拉上他的罢。你呀,也是太小题大做了。你没见这两日二娘对喜二郎多好么,下晌那么大的雪,我见她撑着伞在后院等了喜二郎好久哩!以后你别再收那梁三郎的豆腐了,这事之前我还觉着把他当备选女婿也不错,这事之后,我只觉他行事不端方,背地里传这些话跟个妇人一样。他若真是行事坦荡之人,就该正正当当地跟喜二郎争咱家二娘,在背后捣鼓这些名堂还像不像个男子!”
说完,又重新去敲女儿的门了,在门外从自己这个男子的角度解释了下顺娘被陆全拉去庵酒店喝酒的事情,他说他信顺娘一定没做什么坏事,她跟陆全不一样,他说他这个当爹的是完全相信顺娘的人品等等。
谢乙足足在门外从各种角度替顺娘解释了小半个时辰,才让在里面哭着的女儿收了泪来开了门儿,跟着他一起去吃饭了。
吴氏也是等到了父女两人在桌子旁坐下才下楼去端了热菜热饭上来,估计也是因为她传了梁三郎说的那些话给女儿听,造成了女儿痛苦伤心流泪,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吃饭,所以这会儿吴氏对女儿是陪着小心,一再说是自己错了,还跟丈夫谢乙统一口径,为顺娘开脱,让女儿要相信顺娘……
谢二娘心里头的确是因为她爹说了那些话之后好受多了才出来吃饭的,但她先前已经从黑娃嘴里了解了真实情况,没法不计较这事。她决定等明日见到顺娘一定要她给自己一个说法,要是她不说出个让自己相信的理由来,自己就不要她了!
当晚谢二娘失眠了,一会儿想起下晌顺娘在小柴房里再次吻她,带给她**夺魄的感觉,一会儿又想起梁三郎说的那些言之凿凿的话,带给她锥心的痛感,就好像一会儿走在火焰里,一会儿落在冰窖里一样。两种完全相反的感觉煎熬着她,让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底下杀房里响起猪叫声,直到她听到喜家和谢家这边院墙上的门响,她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裳,草草梳了下头就跑了下去,直奔喜家后院。
那时候,顺娘正在搬运豆芽,见到谢二娘时惊讶得不得了,问她为何这么早就起来了,天儿冷,让她赶紧回去睡觉。
谢二娘盯着顺娘不说话,仿佛是想要看穿她的心一样。
顺娘见她满面憔悴,眼含哀怨,气喘吁吁跑来自己跟前又不说话,便想是不是她又发现什么事情了。可她略一思索,觉得自己被发现是个女子这件事足够打击到谢二娘外,别的也没什么事了啊。
她把手上的那筐豆芽放下,拉着谢二娘去围墙边的阴影里,柔声问谢二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跟自己说吗?
谢二娘咬咬唇,还是没忍住,问顺娘是不是昨日跟着陆全去南巷子那间庵酒店了,还有个小姐叫刘香儿的陪她,还不止陪一次。
这件事情对于顺娘来说,的确算是一个不可启齿对谢二娘说的事,她自己也觉得跟那些风月场所的小姐们在一起吃饭喝酒,被人知道了有点儿丢脸。
原来谢二娘是为这个生气呢,这么早不顾寒冷就跑下楼来见自己问这件事情。
“呃……确实有这回事,陆全叫我陪他去喝酒,那两个陪酒的小姐是他叫来的……”她弱弱地说,一面留意对面站着的谢二娘的反应。
谢二娘听了已经扁起了嘴,是要哭的样子,于是顺娘刚忙补充:“你不要多想,我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跟那个刘香儿说了几句话,喝了她倒的几杯酒而已。”
此话一出,看得出来,谢二娘扁起的嘴|巴又恢复如常了,然而她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顺娘期待着,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要问的。
“叔叔,你在……”齐氏搬着一筐豆芽走过来,发现顺娘刚才搬走的那一筐豆芽放在雪地上,却没看见她人,就一面张望,一面喊她,直到发现顺娘站在院墙下,她对面还站着一个人,从那个人的身形看,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谢二娘,所以也就住了口。
心莫来由地一阵绞痛,齐氏觉得自己又再次确认了什么,那就是女扮男装的顺娘的确是跟谢二娘有了类似于男女之情的那种感情,她所偷偷喜欢的人心里有了别的女人。看谢二娘在这么早的寒冬的清晨就迫不及待地来找顺娘说话,可见她也是对顺娘感情匪浅吧。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彼此情意相合,恋慕对方了。
顺娘见嫂嫂发现了自己跟谢二娘一起,她也不好再等着谢二娘问话了,便对谢二娘说:“你快回去睡着吧,有什么话,等我从城里回来再说好么?”
谢二娘要问顺娘的话本来就不好开口的,如今看见了顺娘的嫂子,她就更不好说什么了,便点点头说自己等顺娘回来再问。
顺娘笑一笑,柔声让她快回去睡觉,别冻着了,谢二娘乖乖地嗯了声,听话地转身往回走。
顺娘这才重新走过去搬起那筐豆芽,对站在原地等她的嫂子说:“咱们走罢。”
谢二娘走到住的楼下,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在微雪里面的那道让她牵肠挂肚的身影,突然觉得好舍不得,想要每时每刻都看见顺娘,想要每时每刻都在顺娘身旁……
顺娘跟嫂子一起在微雪中把所有要运进城的豆芽都搬到了牛车上,并捆扎好了,就回到厨房里,站在厨房的灶台跟前喝粥吃饼,意外发现嫂子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灶堂里的火,一脸落寞之色,这和平时欢喜干活的她大不相同呢。她忍不住开口问齐氏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齐氏听到顺娘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强笑着说自己没想什么,她还让顺娘快吃,吃了好进城去送了种生好早日回家。
“嗯。”顺娘应了,几下把粥喝完,饼吃了,放下碗筷,她忽然问嫂子自己昨日买给她的那冻疮药膏用了吗。
齐氏伸出自己的手给顺娘看,说自己昨晚睡觉之前擦了,今早起来手都没那么肿了呢,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有了顺娘平时看到的熟悉的笑,这让顺娘放了心,告诉她尽管用,用完了自己还给她买。
“……好,多谢叔叔一直牵挂着奴家……”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嫂嫂,我这就走了,你忙活完,吃点儿粥菜,回去再睡会儿罢。”
“奴家送一送叔叔。”
“别送了,雪又下大了。”
顺娘戴上狗皮翻毛帽子,穿上狗皮袍子,穿过喜家的小院子,穿过谢家的大院子,上了牛车,赶着牛车出门时候,偶然一回头发现嫂子没听自己的,又走出来了,她站在乱雪飞舞的谢家院子中间,瘦削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伶仃。
“快回去吧!”顺娘大声地朝她喊。
也不晓得伫立在雪地里的嫂子听见没,她依旧定定地立在那里没动弹。
待要再喊,骤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呛了顺娘一嗓子的雪,没奈何,她只能闭了嘴,心疼了下嫂子,转过脸去,赶着牛车继续往前。
进了城送完货,跟石头吃完晌午饭,顺娘想了想又去给嫂子买了一盒子冻疮药,她想嫂子平日劳作多,用得快,这到春暖花开还得两个多月呢。下晌回到家,她把这盒子冻疮药交到嫂子手上时,看到嫂子唇角翘起来,秀目里多了几分喜悦,心下就也跟着欢喜起来。
才把药膏交到嫂子手上呢,谢二娘找来了,顺娘一见到她就停止了跟嫂子说话,跟她一起往柴房里去,用的借口依然是要生火炉,原来刘氏怕费柴火,凡是顺娘不在家的时候,是坚决不生炉子的,这火炉自然等到顺娘回来了由她去生。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柴房,谢二娘顺手把门给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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