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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忧虑又更重了几分,想了一想,还是没停留,继续往城门走去。若不搞清楚状况,连个应对的计划都没法设定,更别说解决问题了。
待到了城门这边,情形更让人紧张了。
街上到处都是当地的侍卫,提着哨棒跨刀,挨家挨户的敲门劝店家不要慌,不要关门停业。还有几个拎着铜锣,边敲边大声宣布官邸的通令。
通令内容不外乎就是要大家不必慌乱,安守秩序等等。再就是通知各处,若有趁机作乱、生事者必严惩不贷。
只是这个关头上,自身难保,又哪有人肯听?任那差役拍的门板山响,各店家里面也是打活不应。
李陌一看的直摇头。刚刚听那大汉说官邸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赶往城门,还觉得本地的这些个大人颇有担当。然而此时一看,担当是有了,但能力实在是很有待考量。
眼下这个时候,维持秩序固然是必须的,但强令商家开门营业莫不是乱上加乱?
不相干的人应该越少越好,那样才便于安排布置。
“那书生,灾民祸来乱时,莫要在七剑城中四处闲逛。”
正暗暗摇头之际,李陌一忽然听的有人喊自己,转头看去,只见前面拐角处一队人拥了出来。
最中间一人年纪四十上下,身材微胖,一身青色长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头戴双翅乌纱黑帽,这大冷的天,额头上却仍是汗水直冒的。此刻一边走一边擦拭,面色阴沉,满是忧色。
这人李陌一不认识,不过从其穿着打扮上,猜想应该是此城府长官邸里,至少排名前三的主儿。这从他身上长服补子上,绣的那两只与众不同的鸟儿就能看出来。
李陌一心中称为鸟儿的,其实正是此朝七品官的象征。而此人也不是别个,正是此地七剑城府长大人严士言。
跟在严士言身边的,除了几个侍卫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个一身青色道袍,面色红润,仙眉长目,颌下一绺长髯,望之神采斐然,一派灵风道骨,看上去像是个道中之人。
另外一人却是个小年轻,刚才叫他的正是此人。
李陌一赶忙上前几步,拱拳见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七剑城吏陪堂——阳无极。”
阳无极示意免礼,随即开口说:“你一书生,这灾民乱时别在大街上乱晃悠,快快回家去吧………妨碍了严大人办公事,小心要你吃板子!”
严士言有些神思不属,只是点了点头,便又眼望远处,随即很快吩咐一句:“先办正事,莫要在此纠缠。”说罢,那严大人转身就先领着几人朝别处走去。
“等下!”李陌一无奈点头,却猛的回过神来,连忙拦住。
“怎么?还有什么事?”阳无极愕然转头。
“小子此来,是想问问这灾民的事儿,不知大人可知晓个中缘由?”
“此事………无妨,书生就爱问出个所以然,告诉你也没什么事。””阳无极听李陌一问起这事儿,笑容敛去,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去年大寒,各地均有不同程度灾难。尤其是我北国北方地县,更是受灾严重,颗粒无收,牛羊牲畜冻绝无数。农夫们便断了生计,自然便又打起了迁移他地的主意。只恨天灾难挡,北地灾民一路南下,可怜无衣无食,只得仓皇迁徙………唉………”
说起此事,阳无极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直跳,一连串的天灾可恨,只是说到最后,猛然警醒,天灾不可挡,无奈了一声叹气打住。
李陌一默然。
这年月天灾确是不可违,属于不可抗力,暂时无解。
但是天灾祸事他阻抗不了,但是相关自身生存的事儿,却还是能够决定一二的。
“大人,不知此次往七剑城来的灾民有多少?城中可有妥善应对之策?”看阳无极生闷气,李陌一将话题转到当下问题上。
阳无极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有什么妥善办法可言,不外乎是隔绝于外,择地安置,施粥赈济,然后再向上头请奏,请求拨银放粮减免税负之类的。至于灾民数目………现在难以知晓,不过按照受灾地域预估,怕是要上万数人了,唉………”
李陌一眉头一皱,面上些微愕然说:“隔绝于外?不让灾民们进城?”
阳无极诧异的看他一眼,“自然不能进城,这有什么奇怪的。灾民流动,千里迁徙,必有疫情。若是不隔绝于外,放入城中,一旦发作起来,难不成迁延全城?再者说了,就算没有疫情之患,咱这小小一个七剑城,单单突然多出这么多人,到时候地域不同、风俗各异,百姓之间必将引发种种矛盾。倘若被有心人利用,趁机动乱,岂不是立成不可测之大祸,此焉能不防?”
李陌一一阵恍然,脑子里想了下后世救灾的程序,又再问说:“那城外安置灾民的地方,是怎么布置的?朝廷赈济又什么时候能到?”
阳无极疑惑之色更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声说:“此皆官邸事务,为什么你如此关切?此话在我面前说说罢了,切不可胡乱打听!”
阳无极这话说的很重,已然等同于训斥了。但是李陌一心中却是感激,明面上阳无极是在训斥他,其实却是提醒他不要问的太多,让人误会。
眼前这叫阳无极的小年轻面冷心热,恶言诚告,未尝不是一份提举之心。
“兄台说的是,小子受教了。”李陌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阳无极面色稍回转。
却听李陌一又说:“兄台却是误会小子了,小子之所以问起这些,实在是相乎切身利益,不得不问。”
阳无极皱起眉头,“救灾乃是官家之责,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陌一坦然说:“灾民众多,无论进不进城,在上头赈济钱粮拨下来之前,总要施粥救济。忽然多出万多张口吃饭,如此,米价必然大幅度上涨。大户人家还算凑合,他们总有存量自给自足………”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但像我等寻常百姓,米价上涨却是天大的事儿了。平常可保一日两餐的,米价一高,怕是只得一日一餐。这还是开始。倘若朝廷赈济发放稍稍慢点,延时几日,又或灾民越聚越多,只怕便是一餐也吃不上。以小民家境状况,必然是最先饿肚子的一批,此事怎么会与小民无干?此其一也。”
阳无极当即愣住,旋即大怒说:“谁人敢行此囤积买断之事!难道不惧律法森严吗?”
李陌一苦笑一声,这位阳无极小年轻真是迂腐的紧。低买高卖,买断存货,这本是商业规则,单凭律法又哪能禁的住?只要不是太过分,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再说了,就算是本份经营,随着需求的突然大大增加,商人们进货的成本必然会随之增高,卖价自然而然也必须随之提高,这属于正常的市场规律,又怎么能去制人家什么罪?
倘若真要强制压下米价,进价高卖价低,商人利益受损,谁人还肯去贩米来售?如此,事与愿违,救民不成反倒更加害民了。
李陌一把这道理一说,阳无极不由当场傻了眼,脑门子上的汗,显而易见的淌了下来。
如今上头虽说有为,内阁清廉孑然,但是体制就是体制,程序是必须要走的。就算再快,这救急钱粮也需三五日才能批复下来。然后再转送户部调拨,征发运输,前前后后,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真正将赈济落实到位地方各处。
这其中,还要刨去损耗和暗自克扣。阳无极身为体制中一员,虽然稍稍显的有些迂腐,却也更知道里面的阴暗。克扣之事绝对有,而且几乎属于常态,这般算下来,李陌一方才说的事儿,就绝不是危言耸听。
“这………”这可如何是好?”阳无极搓着手,满面的焦急。
李陌一叹口气,摇头又说:“刚刚我所说的只是其一。”
阳无极猛然一醒悟,连声说:“对对对,那其二呢?”
“其二………”李陌一顿了顿,“其二便是你方才所说的,疫情!”
阳无极面上大惊说:“疫情?!既然已经隔绝,又怎么会发生疫情?”
李陌一苦笑一声说:“敢问,以你所知,历次灾情,疫情真的能彻底控制住吗?”
阳无极面色一变,沉默不语。灾祸后有疫,这不是凭空猜测,而是通过一桩桩的事实总结出来的。何谓总结?就是真实事件发生后才得出的结论。
历次灾情后,疫病几乎每次都会出现,区别只在于疫病范围的大小多少罢了。所谓隔绝于外,也只是现有能做到的办法而已,却不是真的就能根绝疫病不产生。
“疫情大范围发作,就必然需要大量用药。这般一来,则药材就必然也会引起紧缺。药材不同于米粮,不在于钱多钱少,而是在于一个急字上。米粮开始少些,总不会上来就把人饿绝,怎么也能坚持个几日。但是药材一旦少了,急需的病人可能熬的几日?”
阳无极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李陌一看了看他,犹豫着又说:“其实,这还不是最可虑的。”
阳无极眼角突突的跳了两下,猛的一瞪眼看着他,“这还不是最可虑的?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这书生,还让不让人活了?历来救灾都是这么个程序,以前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被这你这书生一说,简直处处都是不行?”
“还有什么,你说。”阳无极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蹦的说。
李陌一叹口气,“疫病最可怕的是传播,若不能从根源上控制,就算是隔绝于外,也起不到作用。据小民所知,有些疫病细菌,可是通过空气传播的。”
阳无极猛的瞪大眼睛,如同听到天外之语,“细菌?那是个什么东西?”
呃!
李陌一稍稍卡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用语的问题。想了想,刚要张口解释,阳无极忽然摆手打住,问说:“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有什么办法解决?”
李陌一拱手说:“不敢说有办法,只是有些建议,但望能稍稍为本地百姓解忧。”
阳无极当即拉着他便走。一边走一边说:“既是如此,须让府长大人知晓。”
李陌一想要拦阻已经来不及,踉跄两步,已是站在了严士言身前。
………
………
严士言正为这灾民之事满肚子忧愁,本来今日一早,不是真人来访,让他很是开心。
至于这位不是真人的来历,也可称得上一桩驿事。
数年前,严士言在入京会试时偶遇这位真人,眼见其风姿不凡、望之犹如仙人临凡一般,当下主动拜会。一番相谈下来,得不是真人善言几句,当年果然高中,并顺利登上七剑城府长宝座。
这让严士言感觉这真人果然是个高人,自己一切顺利,怕是也托了这位真人善言之福。这位真人,可谓是自己的福星啊。
今日福星重至,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今早问过不是真人,真人算过后,也给出了鸿运当头的几句简单卦语,这让严大人更是开心。
然而还没等开心多久,就传来了灾民的事儿,当即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什么福星重至,什么天大的喜事,若是眼前灾民这一关过不去,立时就是塌天大祸。
救灾,从来就是最倒霉的差事!
什么天灾也不会不亡几个人,只要亡了人,再大的功也要被抹去几分。更别说,救灾这差事哪里会有功去捞?
所以,一接到大批灾民迁移到此的消息后,严大人便当场急窜起身,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把阳陪堂和几个侍卫指使的团团转,自己也亲自跑到城外去,察看即将面临的灾难。
待到从城外回来,严大人更是心丧如灰。那些灾民的凄惨自不必多说,更要命的是,很多灾民明显就剩那么一口气儿了。这要是亡在自己执政的七剑城内,自己这冤不冤啊。
这麻烦事先不说,后面接下来的救灾事宜更是难办的事情,还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而熬到最后,只指望不要发生什么大祸事就是福了。
要不,自己干脆“病”了,先一步请辞归去,避避这风头,等事情过个几月平静下来再说?
转念一想严大人又觉得有些不妥,刚刚风风火火的一通忙活,可是好多人都看着了。这会儿忽然说病了,估计傻子也不会信。一个不好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头上这顶帽子可就保不住了。
如此一来,难不成自断了仕途之路?自己辛辛苦苦十数年寒窗,可如今马上就快成了东流之水了。
这可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做。可是,不这么做,这次救灾之务又能怎么办呢?
只一句头疼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