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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橙笑了笑“还不知道我们小树画的怎么样,姐姐有个更大的任务要交给你。”
张小树一下来了兴致,站得笔直“什么任务?”
就像任何一个孩子玩游戏的时候被指派最艰巨的任务,甭管是老鹰捉小鸡里的老鹰,还是老狼老狼几点了里面的老狼,孩子们一旦觉得自己被受到重视都是异常上心,季橙看着张小树眼睛里闪着的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得先跟你父母说一下,这个任务艰巨,可能需要你在校请个假。”
季橙拎着张小树的蓝色书包,她时不时得低头看看,下面书包角的地方都有些磨漏了,要是城里的孩子看到这样的书包早就丢到一边,虽然都是在北京上学的孩子,也分本地和外地,本地的也要分成外八县还有三环内这种说法,北京有些变味儿了,你一提你是外八县的,大部分北京人都会说“那也算北京!”
张小树不是北京人,还住在外八县,他没觉着自己的书包有多破旧,那还是母亲过年的时候给买的,本应该悉心照料,但天天放学跟人跳房子扔沙包,摸爬滚打难免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上找到一两点创伤,张小树人中边上有一道小小的疤,挺明显,季橙时不时得瞅两眼,谁知张小树这个孩子心重,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时候在老家掏鸟窝,掉下来了,树枝子剐的。”
季橙觉得自己有些不妥,没想到自己的留意让这孩子上了心,两人已经走了一公里多的路,路边都是拆除掉的瓦片和木头,俨然一副破旧不堪的模样,季橙低头问他“小树,你家住在这里面。”
小树点点头“我父母一个月回来一次,原来是一周回来一次。”
季橙有些错愕“你自己住?”
小树没说话,走了两步才说“我会用煤气罐,妈妈给我留了钱,我现在会煮面条。”
季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看着小树的背影,宽大的校服,正如当年的自己一般,穿着完全不合尺寸的校服,洗得发白,洗得自己那点自信都没了,但小树不像她,他依旧积极向上,有自己的爱好,并且不抱怨生活,不抱怨父母。
从一排倒着的水泥钢筋残垣断壁的房屋走过去,有一条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小巷没有垃圾岗,所有的秽物堆在一旁,野狗盲目啃食着翻漏的垃圾袋里剩下的食物,张小树目不斜视,默默在前面领路,终于到了一所红砖瓦房前面,推了下门。
门没锁,直接能推开,院子里停着辆拖拉机,已经处于报废状态,周围堆着一些破烂不堪的家具,张小树拎起脖子上绳子拴着的钥匙,插/进平房的木门里,拧了一下,没动,又狠狠拧了下,用膝盖结结实实得顶了下门。
动作熟练,这门看来是跟他已经培养出了默契。
小树进屋先接过季橙手里的书包放在门口的椅子上,然后特别主人公意识得去烧水,烧水壶的声音异常的大,小树攀着桌子跪在椅子上坐好壶,转头朝季橙笑了笑。
“姐姐,你坐一会儿,我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今天刚好是月末,季橙也没想到自己来得这么凑巧,张小树烧好水给季橙倒了一杯,季橙一直傻愣愣得坐在椅子里看着屋里的装饰,比自己家还旧,小树倒是不以为然,很快就摊开书本开始做今天的作业,季橙坐在他对面,看着夕阳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照在作业本上,空气里有大量的尘埃,借着光亮被看得仔细,慢慢从空中落到小树的鼻尖上,落到作业本上,张小树已经四年级,但还用着铅笔,削了又削,真的算是只剩下个笔头,但他攥得死死的,皱着眉头在本子上默默写着。
“开灯吧,这样累眼睛。”
张小树朝季橙笑了下,笑得很泰然“姐姐,现在开灯费电啊,等看不见了再说。”
季橙哑然,心里五味杂陈,是为张小树,还有一点点,是为了自己。
有些人天生刻薄,季橙总觉得自己不是,完全是被后天环境影响才变得有逃避,有刻薄,她常常抱怨生活,她也反思自己,每一个踽踽独行的节骨眼上她都反问自己,但是她总是能找到给自己开脱的理由,而那些理由现在在这个四年级的小学生面前,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一棵树,长没长好不能赖种子,外界因素有时候的确是在作祟:风、雨、气候,等等等等,但是不能赖种子,更不能赖命运为何要把自己变成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