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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50的爪云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久了,年龄的衰老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敏锐的察觉接近自己的妖怪,对手可以离自己近到足以杀死自己的程度。
事情是从一个暮春的中午开始的,爪云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刚刚捕到的几条鱼,给自己做一顿麻烦一点儿的午饭,突然发现自己捉到的鱼中,有一条比较大的不见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那是被人拿走的,更让他气恼的是,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窃鱼者的丝毫动静和气息。
他愣在那里好半天,努力感觉着周围哪怕任何一丝微小的线索,然而没有。他几次想用那鱼是自己逃掉的、也许根本没有这条鱼、是自己记错了这样的理由安慰一下自己,但是却没有说服力。
他不会记错任何事情,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于记住发生在自己身边所有事情的所有细节,比如说,背后三步远是一棵大树,打起来的时候可以靠着它保护自己的背后;左边的地不平,不容易跑过人来;长矛一直放在右边伸手就拿到……等等。如果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他觉得这事很不寻常,离开时特别小心地感受着四周的气息,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头天做好的烤饼也被人偷走了,只偷走了一个。他整整一天一动不动地坐在发现烤饼被偷的那个地方,用自己的鼻子、耳朵和脉门感受周围的异常,还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是什么人敢做这样的事情呢?整个灵山,知道他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靠近他,以免被他“误杀”。
就算有一些必须要从他跟前经过的人,不用他发出警告,自己就会大声说我只是路过这里,然后故意迈着响步从他面前走开。
就是那些不认识他的陌生人,经过他附近就算不打招呼,但也不会轻手轻脚地故意让他听不到,他也会很早就听到脚步声,感觉他的气息。
被他误杀的都是轻手轻脚接近他的人,或是飞快地直扑而来的人。虽然他每次埋葬被误杀者时,都会对死者深深地道歉,但也觉得其中有些人就是冲他来的刺客。
的确,要杀他的人太多了。
这个偷了他的鱼和烤饼的又会是一个什么人呢?
他已经离我那么近了,进到可以轻松的杀死自己,可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呢?难道他没有恶意?亦或者只是单纯的肚子饿了找点东西吃。
爪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爪云的手从长矛上松开。他不想让对手觉得他开始紧张,正相反,他想让对方觉得他并不在意,很放松,这样对手也许会松懈下来,不再那么小心,那就好了,只要让他感受到一丝响动,就足够了。
爪云故作放松地度过了一整天,其实每一刻都在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夜里也没有真的睡着,他故意把长矛立在离自己有一步远的地方,只等着对手一个轻微的破绽。
但还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第三天早上,爪云再次去拿他的烤饼,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放烤饼的地方多了一个挺大的野瓜。
“你在哪儿?”
他机警地问了一句,他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他等于直接告诉对手,自己无法感知他,他只想在死之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开心的笑声,只这一声,就让他觉得世界完全变了。多少年来从没再有过的甜美从他的心头升起,他循着声音只一动胳膊,就把他按住了。
他感觉到这是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肉,他笑了,泪水从他的眼里涌流出来。他笑了好长时间,那团肉也一直笑着,不住地往外挣脱。他松开手,让他逃走了。这次,他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轻盈得如同一种叫“麟”的小动物。
他闻到了他留在他手上的气味,与周围的青草的气味完全一样,怪不得他的嗅觉几乎完全失灵了。
“是你吧?”
以后很多天,爪云都会突然间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说上这么一句。他知道那个孩子就在附近,随时都会悄悄地来偷他的食物。他故意做了很多好吃的食物,放到平时搁烤饼的地方。
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他好像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义,或者说,他这才意识到此前持续了近三十年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随时提防有人来杀他,仅能交心的两个朋友,一个为了保护他死了,一个不能孤注一掷的和他做一些疯狂的事。
“是你吧?”
他一次次突然对面前发问,每一次他都体会到久违了的一种叫“希望”的感觉。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那孩子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四个月之后、已是秋天的一个黄昏,他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在向他走来,显然不是那个孩子,轻手轻脚的,非常不祥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长矛,突然间,却听到了麟一般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