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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写意压了压腹部的枪口,慢慢撑起身来。他一步步往向绅身前走去,擦肩的时候,连余光都没有睥睨。
“如果唐笙和白卓寒都能挺过来,”冯写意沿着那条长廊走下去,尽头处,是仓库已经开启的大门,“帮我带句话吧——”
向绅按着手臂站起身来,看着冯写意踽踽独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什么……”
“白三先生。”
冯写意没有回头,他摸了摸口袋,还想再点一支烟。
可是已经空了,烟盒里就只剩下一枚低调简约的打火机。
“就帮我带这四个字,白三先生。”
长廊的尽头,黑洞洞的仓库就像恶魔的眼睛。
如果冯写意记得没错,最下面的货架里,放了整整十公斤的蓖麻籽底油。
他拨了拨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跳跃出欢快的序章。
向绅倒吸一口冷气:“你去哪……不自么?我可以作证正当防卫——”
“自?”冯写意顿下脚步,仰头深吸一口气,“自太麻烦,死多容易啊……”
振臂一挥,冯写意将燃着的火苗扔进布满易燃品的材料仓库,冲天的热浪挥斥方遒!
在那愈演愈烈的呼唤中,冯写意的眼前再一次出现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唐笙,你还好么?你能坚持的住么?
我是那么地想再见你一面,却那么地不愿再玷染你一寸一毫的距离。
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我,只要想到你能带着小白糖依偎在他身边,就会觉得那么真实又感同身受的幸福呢?
原来,以放手的方式来成全爱与宽容,是件那么容易的事。
真可惜了,那么多执着那么多心血,不过是在作茧自缚。
伤人伤己的切割,只是一场烟火尽然所有。
活着多难啊。但活着……多好啊。
警察鱼贯而入,防爆的防爆,救人的救人,拖尸体的拖尸体。
眼看现场燃起了明火,乱七八糟的对讲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叫消防。
向绅站在安全区的救护点,等医生过来让他脱掉外套的时候——他紧张地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凌灵的照片并没有被自己带在身上。
昨天晚上,是被白叶溪抢坏了。
“先生,手伸一下,先上个止血带。”
向绅看了一眼血染的衣袖,眼前慢慢出现白叶溪那张又要心疼到大惊小怪的脸……
事情终于解决,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很想把第一个电话打给她。
“孩子出来了,是个女儿,四斤九两。实在太小了,快送去保育科送温箱!”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抢救,早已疲惫到亢奋的家人们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好消息!
“孩子?是阿笙的孩子是不是!”梁美心在韩书烟的搀扶下跄踉起身,“那阿笙呢!阿笙怎么样了!”
“产妇失血过多,还在抢救。你们不要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说完,满身血迹的医生重返战场,关闭了那扇刚刚落下却又揪紧非常的心门!
“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可怜的阿笙,到底还要受多少折磨啊!”梁美心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韩书烟只能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安慰。
“顾太太,像这种危机情况医生一般都会先保大人的。既然孩子都没事,唐笙一定也可以挺过来的。您要保重身体,万一再病倒了,谁来照顾家里呢?”
“是是是,阿笙会没事的。我……我们过去,看看小宝宝,看看她长得像谁。”
白卓寒的手术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术前就已经反复研琢过方案了。因为过程复杂,至少也要花费七八个小时。
现在没有消息,也就意味着算是个好消息。
上官言与韩书烟对视了一下,说服彼此和自己,都不要太担心。
两个小时又过去了,疲惫的梁美心已经撑不住了。韩书烟把她劝进休息室稍微睡会儿。然后她独自出来,靠着上官言依偎过去。
“刚才向大哥来电话了,说冯写意……”上官言叹了口气。
“哦。”韩书烟平静地应了一声。
“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吧。警方现在还在清理现场,说是整个工作室烧得寸草不生。”
“我们要通知他继母么?”韩书烟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
她与冯写意交道打了几个来回,曾经做梦都希望他可以死于非命。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禁唏嘘。
“警察应该会通知吧。唐笙带出来的那些证据,我已经都提交给了专案组。只是可怜了她妹妹——”
上官言与冯佳期有过一段拉郎配一样的广告合作,想起那个漂亮直爽又不做作的姑娘,他的心里总是些许难过的。
“喂,你吃醋了啊?”看韩书烟不说话,上官言伸手揽住她的腰。
“瞎想什么呢!”韩书烟嗔他一声,“我就是不踏实,向先生说冯写意只透露了一个名字,白三先生。
你说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白三先生……怎么想都不可能啊。难不成,白老太爷还有一个私生子?”
上官言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陷入了一阵阵深思。
这时候,医生又出来了。
“唐笙的家属是哪位?”
两人起身过去,急急询问状况。
“你们别紧张,生命体征基本上稳定了。只不过由于大量失血导致颅内缺氧严重。什么时候能醒来,我们也说不准。而且醒来后,还会不会有后遗症,也不好说。等下出来,先送她进ibsp; “颅内缺氧?”上官言面色一沉:“医生,她不会失忆吧?”
医生无奈地摊了下手:“我只是把可能的风险跟你们告知一下。也许运气不好一直醒不来,当然也许运气很好,什么事都没有。至于你说的失忆,那只是不良术后反应中的一种,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上官言与韩书烟面面相觑——
“这下完了,万一这两个人都不记得对方?后面怎么演?”
“是啊,那小白糖怎么办啊!”
上官言转了下眼睛:“唉?不如这样,万一他俩都失忆了,咱就把小白糖抱走吧!带回家给小蛋当媳妇。”
“上官言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认真的啊,我就喜欢女儿嘛!要么你给我生,快点生一个好不好!”
“生你个大头鬼!”
下午两点十八分,唐笙手术结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要在重症室观察四十八小时。
下午三点零七分,白卓寒手术结束。医生说每个步骤都很成功,他已经进了最大的努力,避开记忆中枢的损害。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在三天内苏醒。
“医生,能不能麻烦将他们放到一间病房里!”上官言请求道,“如果他们醒来,一定会想第一个见到对方的。”
“不行!”唐笙的主治大夫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阿姨,“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万一一个出事了,另一个横在一边多耽误抢救啊!”
“大夫,如果一个出事了,请相信我们——只有另一个在一旁才是最好的抢救手段。”韩书烟坚持道,“求您了,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生死能分开的了!”
最后,医院破例将白卓寒送进唐笙所在的ibsp; 而小白糖的保温箱就被放在一墙玻璃窗隔壁的备疗室,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在照看。
也许有人说,只要有钱就可以处处开后门。
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多撕一张支票。
医院破例,是因为这里每天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偶尔,大家也需要爱来做正能量。
“你说,他们醒来到底会不会问对方,你是谁啊?”上官言蹲在小白糖的保温箱前。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那两人起伏平稳的呼吸。
就好像此时正在梦中相会到缠绵而不舍——
“别开玩笑了,那都是杜撰的。”韩书烟买了两杯咖啡上来,递给上官言一杯不加糖的,“真正失忆的人,醒来的时候都是很懵逼的。才不会问出这么脑残国产剧的台词。”
“是么?”上官言想了想,“也对,我好像就没这么问。”
“上官,失忆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啊?”韩书烟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你就真的……连一点点影子,都捕捉不到么?”
“也不是。”上官言呷了一口咖啡,“有些时候呢,我觉得就算想不起来也不错啊。如果我的生命里真的有那么重要的人,她早就来找我了是不是?
十年了都没动静,说不定已经死了。又说不定,本来没有那么重要吧……”
“哦……”韩书烟捏着咖啡纸杯,慢慢垂下头。
时光在玩笑中奔跑,命运总爱作弄有情人,不如珍惜眼前吧……
“唉!动了动了!”上官言双手扶住保温箱,就看到那肉呼呼的小东西突然张开小嘴打了个萌萌的呵欠。
而与此同时,那对苦逼夫妻的心电图也在这一刻起了诡异的小波澜。
白卓寒的手指慢慢张开,撂住了一根输液线。因为两人的床相距不远,所以输液架是共用的。
那绵长缭绕的两根输液管,就像他们在冥冥之中牵住的——永远不会放开的手!
“我说,我不跟你开玩笑。”上官言爱不释手地巴望着小白糖,“他俩要是真失忆了,我立马就把这丫头抱回家!”
“行了吧你!还没完了!”韩书烟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回家!”
“回家?”
“废话,你不是想要么!赶紧回家生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