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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先是沉默,眼中逐渐流露出少见的温柔,再之后,重逢这么久以来谢朝泠第一次看到他笑了。
……果真还是叫人羡慕的。
李丛煜离开后谢朝泠再次拿出了那枚玉佩,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王进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谢朝泠接过却没喝,搁下药碗他问王进:“那日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是分别那日夜里,谢朝渊在他与小舅交谈时去与王进说了许久的话。
王进不敢隐瞒,当下便说了:“小王子与奴婢交代的都是一些琐事,事事巨细,让奴婢伺候好殿下您,小王子还说,若是下回他见到殿下,您只要瘦了一分,他都唯奴婢是问。”
谢朝泠没忍住笑,谢朝渊果然还是这样,又霸道又不讲道理。
“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见谢朝泠面露喜色,王进继续道:“小王子还说,以后您要是闷了烦了不高兴了生气了,就让奴婢与您说他的事情哄您高兴,他说您一听到奴婢与您说他,一准就高兴了。”
谢朝泠闻言更乐:“是么?那他还挺自信。”
“是,小王子还说了,……让奴婢盯着您,您要是要娶了太子妃,或是宠信了哪个宫人,他就算拼死也要来大梁将人杀了,再将您绑走,这次他也不去西戎了,上天入地,死也要与您在一起。”说到最后王进心里已经开始打鼓,生怕谢朝泠会突然变了脸色。
谢朝泠却依旧在笑,还问王进:“那他自己呢?他要是在西戎又娶了别的王子妃怎么办?”
“小王子说,他不会娶,倘若真有那日,殿下您也可以绑他来大梁,随便您如何。”
烛光在谢朝泠带笑的眉目间晕染开,他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很明显地察觉到谢朝泠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王进松了口气,赶紧将快要凉了的药再递过去。
三日后,京城再次送来谢奉珏的信,谢奉珏的意思让谢朝泠尽快回京。
谢朝泠将信纸摁下,问李丛煜:“小舅意下如何?”
“确实得尽快回去,怕淮王他们逼急了,会狗急跳墙。”李丛煜道,“让幸王先派人送殿下你回京,勤王队伍随后上路,只要西北军这边一动,京中那些还在观望之人必会尽快做出选择,说不定不等西北军到京中事情就能解决。”
这几日李丛煜已经去见过了军中几位当年李老将军的忠心老部下,确实说服了他们随谢朝浍一起上京,勤王之师已凑齐了三万人。
他又提醒道:“不过也不能过于乐观,陛下在他们手里,若是他们孤注一掷始终不肯开内城门,甚至劫持城中所有高门大户做人质,事情便麻烦了,强行攻城是最下等的法子。”
谢朝泠问:“设法让城中人给我们开城门呢?”
“很难,内城兵马都在赵氏掌控下,旁的人几乎没可能开城门。”
谢朝泠略想了想:“还有一个人可以。”
李丛煜不明所以,他解释道:“赵太后,我写封信吧,让皇叔设法送进城中,给在北海别宫的乐平郡主,那小子机灵,知道该怎么办的。”
信送出去时,谢朝浍来与谢朝泠禀报西戎来的线报。
西戎王已死,但消息被有心人压下一直未发国丧,西戎内部如今已彻底乱了,那坤西王联合了几个部落汗王欲要夺西戎王位,西戎王那几个原本不合的儿子这次反而结盟了,准备一致对抗坤西王。
“这十日郦都内部已经爆发过数次兵戎冲突,死了两位王爷,下一任西戎王究竟能落到谁头上还未可知。”谢朝浍道。
谢朝泠闻言拧眉:“他呢?”
谢朝浍知道他说的是谁,宽慰他道:“他一直在府中没出门,西戎人似乎都以为他胆小怕事遗忘了他,火暂时还不会烧到他身上。”
谢朝泠的神色却不见放松,他并不觉得这乱局之中谢朝渊会什么都不做。
正说着话,外头来人禀报,说是一队西戎来的商队上门来,受人所托给幸王殿下送礼。
谢朝浍大约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亲自去了外头接见人。
李丛煜小声与谢朝泠道:“殿下,西戎国内的事情,我这也收到了消息,比幸王所知要多一些。”
李丛煜毕竟在西戎待了十年,临走前也还留了自己人在那边,所知内情比谢朝浍派去的探子打听来的要详致得多。谢朝渊这十日并非什么都没做,相反他几乎一日没闲着,不但搭上了那位活佛,还与坤西王、西戎王那群儿子两边都结了盟,一人周旋在三方之间,煽动他们兵戎相见,那两死去的王爷,就是他趁乱杀的。
谢朝泠听罢十分无言,哪怕他临走之前一再叮嘱那小混蛋小心谨慎,不要再随心所欲,那人只怕压根就没听进去。
谢朝渊这种剑走偏锋的作风,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两刻钟后,谢朝浍去而复返,将拿来的东西呈给谢朝泠。
礼不是送给他的,是送给在他这里的谢朝泠,送礼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谢朝泠揭开那口木匣子,其间是两枚带血的金项圈,李丛煜将之拿出来,看过后也半晌没话说,他念出项圈上刻的名字,与谢朝泠解释:“西戎的贵族子孙一出生就会戴上这样一个金项圈,项圈上刻着他们的名字,终生不得摘下,若取他们项圈则与取首级无异。”
这上头的名字便是那两死去的西戎王爷,谢朝浍皱眉道:“这两人之前都在这边边境带过兵,穷凶极恶,手上沾满大梁平民的血,送礼之人应当是特地送来的这个。”
谢朝泠捏着帕子从李丛煜手中将东西接过去,盯着看了片刻,忽然就笑了。
……这个小混蛋。
将东西扔回匣中,他吩咐王进:“收起来吧,将来总有论功行赏之日。”
李丛煜看着谢朝泠这样,目光落回那木匣子上,顿了一顿,彻底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