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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绕了过去,兜了半个大圈子,又斜斜地绕了回来。
沉默了片刻,陆逊低声建议:“誉之大哥,我们也该为荆州做点事了!”
“荆州有刘表,捅不了刀子,慢慢让荆州士族百姓接受我们才是正道,你说,我们怎么做?”刘铭点点头,声音不大,但是非常果决。不仅是因为局势,况且刘表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显然有所表达,自己猜测不到刘表的心思,但这个问题理应难不住心思缜密的陆逊。
“帮刘表守住夏口镇!如果大军未动,粮草先失,刘表肯定会将怒火蔓延至江夏!坦白讲,张武陈孙虽然也算是有些火候,但着实挡不住荆州兵马,刘表若是趁机除了江夏这一毒瘤。并将这功劳放在自己两个儿子其中一人身上,他趁着自己粮草先失的败绩,隐居幕后,反而能跟荆州世家周旋一通!”陆逊停住脚步,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说道。刹那间,一种明析天地的气概出现在了他一个年幼的小鬼身上。
这才是刘铭印象中的陆逊,在兵营的这一个多月,日日和大伙一起呼酒买醉的陆逊和历史上那个儒雅有谋,领兵作战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陆伯言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有时候,刘铭甚至怀疑陆逊是否有个一摸一样的孪生兄弟。
“怎么守?”刘铭低声问。
“首先,咱得稳住自己,稳住身边这帮弟兄!叛军不敢跟荆州主力正面对决,只要夏口镇的军心不散,就算黄祖不出力,我们也有尽力一博的机会!”陆逊想了想,说道。
“我尽力而为!”刘铭仔细想了想,郑重答应。
对职位低微,从军资历仅仅有一个月的刘、陆二个外人而言,稳定军心并不是举手之劳。能托关系来夏口镇从军的人,家中背、景都不太差。当初大伙都是为了避免上战场送死而来,包括刘铭和陆逊,何尝没抱着同样的打算。如今安全之所变成了危险之地,谁还有心思听两个新人的。即便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声名赫赫,也不能让大伙拿身家性命去冒险。
但有了陆逊近一个月的酒肉交往,大伙就都是朋友,朋友之间自然可以交心,包括交流对眼前局势的判断。
这个交心的机会不用刘铭刻意去找,当他和陆逊商量好了对策绕回自己在军中的住所时,平素几个说得来的朋友早已等在了屋子门口。王通、齐凝、秦婴、还有其他诸如其他世家子弟武寻、张裕等等…….熟悉的面孔一个都没少。
“二位,可把你们两个盼回来了!”远远地,齐凝就上前打招呼。
“我和伯言刚才去办了点私事!”刘铭笑了笑,低声回答,本来就没有太过密切的和众人交往,刻意显得格外别扭。
这种扭捏的表情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了神秘,他是刘表的世侄,又是堂堂徐州刘公子,军营里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人刚才迟迟不归,肯定被刘表召去议事了。而议事的结果,则涉及到大伙的身价性命。
“刘,刘大哥,陆兄弟,你们,你们还好吧!”秦婴涎着脸上前问候。平素身子单弱的他突然“胖”了起来,从脖子到膝盖都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头攒足了秋膘的糟牛。
“当然好了,难道你希望我们冻死不成。大伙在这站着干什么,有事进屋去说。冰天雪地的,你们不嫌冷么?”陆逊打了个哈哈,扭开门锁,把大伙让进屋内。
“对,对,咱们进屋说,进屋说,老齐,把你弄的酒赶快找人抱进来!”王通陪着笑脸答应,迈开脚步率先向里走。全身上下六、七把刀互相碰撞,每走一步,都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陆逊笑了笑,依次把大伙让进了屋,虚掩了门,吹着了炭盆里的火,又顺手在火盆上方吊了一个装满水的铜壶,然后才慢慢吞吞地问道:“几位兄弟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找我们有事情么?”
“没事,没事,就是过来看看!”王通擦着脸上的汗,话说得吞吞吐吐。
“真没事儿?”刘铭明知故问。众人既然不说实话,他也乐得跟大伙兜兜转转。扯闲课比耐心,他不信在座的有谁比得过自己。
“刘哥,咱们都是好兄弟,对不?”齐凝是除了陆逊外年龄最大的人,定力也最差,实在熬不住了,第一个把话头引向正题。
“那当然,一入军营,大伙就都是过命的交情。沙场上,能救你性命的只有身边兄弟!”刘铭心中一笑,爽快地回答。
“过命的交情,过命的交情!”秦婴瞬间白了脸,连连说道。他对沙场两个字太敏感,听到有人说及,心跳得就喘不过气来。
“好兄弟有话得直说,不能藏着掖着,对不?”齐凝推了一把秦婴,继续追问。
“是啊,朋友贵在交心。若是有话只说半句,那还是什么朋友!”陆逊也用铜签子捅了捅炭火,笑着附和。
火盆里已经有粉色的烈焰跳了起来,烧得铜壶滋滋有声。屋子里的温度渐渐高了,每个人的脸都被火光映成了红色。
“那,州牧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带大伙撤离夏口镇?”齐凝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如果江夏已经开始对叛军的战争,囤积粮草物资的夏口镇无疑是一个安全的大后方。但是,现在叛军越过界河主动向荆州军发动了攻击,当初抱着大军补给方便而特意选定靠近河畔的屯粮重地,就成了最不安全所在。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伙都是君子,能逃跑时尽量别比其他人逃得慢。
“撤,如果你是州牧大人,你会带大伙撤么?”刘铭突然正色,盯着齐凝的眼睛追问。
齐凝楞住了,他从来没把自己设想成过一支兵马的主帅和一州之主。猛然间易了位置,在心中想法的剧烈冲击之下,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你,你是说,州牧大人,州牧根本不打算撤走?”王通的上下牙齿不断打战,脸上淌着汗,身体却仿佛的掉进了冰窟窿。
炭盆旁的几个人脸色都变得雪白,他们都是读过书,从小受过训练的世家子弟。心思转得都不慢。按陆逊得建议换个位置一想,先前的疑问登时变得清清楚楚。
任何人把自己摆到刘表的位置上,他都不会撤走。夏口镇囤积了足够百万大军吃三个月的粮食,若不战而走令粮食落入敌军手中,恐怕刘表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可若是死守此地,就凭城里这一千二百名混吃等死的弟兄,恐怕支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偷袭而来的叛军碾成齑粉。
“州牧当然不打算撤了,根本没撤的必要啊!夏口镇虽然小,其实固若金汤!”刘铭漫不在乎地替陆逊回答,本来对刘表的心思就有所猜测的他显得镇定无比。
“固若金汤?”众人的目光一齐向刘铭扫来。刘铭时常不跟人多来往,显得老实厚道,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大伙虽然总笑他木呐,况且本来就有盛名在外。在这非常时刻,同样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要比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可信得多。
“对啊,大伙看不出来么?”刘铭故作不屑,心里也真切的带着分不屑的看了看大伙,按跟陆逊事先商量好好的说辞解释道:“黄祖将军麾下的万余大军就在咱们边上,与夏口镇互成犄角之势。敌军若攻黄将军,咱们从背后袭之。敌军若攻夏口,黄将军必斩其侧翼。而双方僵持时间一长,州牧大人大军必至,叛军人则陷入重围,有全军尽墨之险……”
这是历史书上讲过的战例,楚国大军曾经以这种阵势抵抗了秦军三个月。荆州本就不是弱楚,叛军更不是强秦,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派来上万援军。
“敌方主将不是傻子,他才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来攻。”陆逊大笑着补充,仿佛真的刚刚与刘表探讨过眼前局势。“州牧大人以为,河面结冰后,敌军必以偷袭、骚扰为主要手段,绝不会与我们正面交手。”
听了这话,众人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夏口镇的城墙修得比较结实,如果敌军只是小股兵马来骚扰的话,很难越过城墙。况且荆州军的驻地离此的确不远,看到夏口镇燃起了烽火,他们一天时间就能赶来增援。
“几位哥哥放心,有什么异常情况,我和陆小哥绝不会瞒着大伙!”刘铭拍拍王通的肩膀,低声承诺。
“况且州牧大人也不会让夏口真的冒险。州牧大人其实……自有安排!”陆逊低下头来,满脸神秘地向大伙透漏。
“放心,放心!”王通等人笑着点头。至于究竟刘表有什么其他的安排,自然都知道不是他们该问的,刘铭陆逊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义气了。
那一刻,众人只是觉得即将到来的战斗已经没有那么恐怖,窗外的风声听起来也不像原来一样焦灼。
“州牧大人说了,敌军不敢真的来攻城!”当晚,不知道谁把从陆逊这里探听来的“消息”走漏了出去!
“刘旅率和陆队正都没着急,还在那跟几个大人喝酒吃肉呢,咱们急什么!”有偷偷跑去查看情况的人回头向伙伴们汇报。主将如果逃命,肯定会带上自己的心腹。而他的心腹还在继续醉生梦死,眼前即便有危险也不会太大。
想想刘表当时不慌不忙的表现,大伙的心情更安定。抱着刀剑慢慢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