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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伸长手挣着身子要往外走,苏卿见不得弟弟受委屈,二话不说便抱着出去了,刘氏笑了笑,让绿意跟瑶光两人跟着。
才出院子呢,苏壑这哭声立即就停了。
“你这个小家伙,才说你乖巧呢,谁知性子这么拗,一天不出来也不行,要是赶上下雨天怎么办?”苏卿看着弟弟睁着一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心里是既怜爱又无奈,便开口嗔了一句。
绿意跟在后头笑了笑,“大姑娘你是不知道,壑哥儿一到下雨天特别好睡觉,除了吃奶喝水,一天能趴在榻上不动弹,哪还记得出来逛园子这事儿。”
苏卿微微一笑,瑶光却道:“姑娘你的手酸不酸?要不我来抱抱壑哥儿吧?”瑶光看着她的手,有些担心。
苏卿往四周扫了一眼,夏天日长,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到处昏昏暗暗的,大地似披上了一层迷雾,暗藏着一股不知名的危险,她紧了紧苏壑的身子,道:“没事,我不累。”
瑶光看着长得越发壮实的苏壑,心道怎么可能不累呢,姑娘真是太疼壑哥儿了,简直到了不肯撒手的地步。
苏卿小心翼翼的逛了大半个花园,都没见身边出现什么状况,正要疑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的时候,绿意抬了抬手里的青灯,道:“大姑娘,前边的花圃刚洒了水,你小心点滑。”
苏卿往那片颜色比较深的青石板小径看去,嗯了一声,然而当她抱着苏壑踩上那块湿答答的青石板的时候,她立即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脚下根本没办法着力,滑溜溜的,站都站不稳,脚下湿答答的这片地板,淋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油!
苏卿来不及惊叫,在摔倒前把苏壑牢牢的裹在怀里,用自己的手甚至是头紧紧的护着他,那小径旁铺满了尖锐的石头,一旦弟弟摔出去,这些石头足以要了他的命。
耳边传来绿意和瑶光惊慌的尖叫,苏卿却把苏壑越抱越紧,弟弟是苏家唯一的希望,她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他周全,她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也不会让贺彦的诡计轻易夺去她至亲的性命。
在瑶光和绿意惊恐的目光下,砰的一声,苏卿重重的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就像秋天里的一片轻薄的树叶,被狂风无情的拍在地上,耳朵里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而苏卿听见自她身上发出清脆的,让人牙酸的咔吧之声,再便是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只是在昏过去之前,她紧紧抓住了一双温暖干燥的手,不甘的说了句,“赵婧……”
“怎么样?怎么样?府里怎么那么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赵婧一把抓住打听完消息回来的碧影,一脸焦急。
碧影掩下眼里的复杂,有些伤感的道:“听说……大姑娘抱着壑哥儿在园子里摔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大夫都请去了好几个……”
“很严重?那卿卿没事吧?壑哥儿呢?没伤着哪里吧?”赵婧见她说话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到一句重点,忙追问了几句。
她这副模样实在是紧张过头了,不像是关心人家,反倒是想知道人家到底死没死一样,碧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碍于赵婧以后是她要跟随的主子,便好声好气的道:“姑娘,我也不知道啊,大姑娘的院子被进进出出的丫鬟堵着,我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总之好像很严重就是了。”
赵婧也发现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了,忙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幽幽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卿卿真是太可怜了,那壑哥儿没事吧?我瞧她平日极为疼爱这个弟弟,他要是有个差池,卿卿该有多伤心啊,真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可惜我明天就要离开苏家了。”
“壑哥儿好像没事,被乳娘抱回院子了,就是大姑娘的情况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苏家出了这样的事,姑娘这事估计得缓缓了。”碧影喜忧参半,幽幽的叹了一声。
赵婧一僵,暗骂苏壑命硬,这都不能让他去见了阎王,但是一听苏卿的情况不太好,她便忍不住勾唇一笑,总归这两人都是刘氏的眼珠子,伤着任何一个,她的事他们都无暇顾及,虽不能顺利除掉苏壑,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赵婧心里很开心,但还是忍着不在碧影面前表现出来,按理说刘氏已经把她的卖身契给她了,碧影就是自己人了,可她没忘记碧影这十多年都呆在苏家,苏家在她心里已经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她完全的信任碧影,至少也得离开苏家,帮她好好洗洗脑之后,才能重用。
她叹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只能厚着脸皮在苏家多呆几天了,希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突然,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一股狂猛的力道踹开,一丈宽六尺长的门被这股力量整个撕裂开来,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瞬间,地动山摇,飞扬的灰尘木屑把整个屋子变成狂沙漫天的沙漠,赵婧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当看见了那从粉尘中踏出的男人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他有天神般俊美的容貌,却狰狞可怖如罗刹,那猩红的眼睛,带着要把她的头颅拧断的戾气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
赵婧惊骇的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往后挪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都完了。
闵嵇怒不可遏,浑身阴沉的戾气似化成实质性的黑雾萦绕在四周,像高速盘旋的锋刃,只要有人靠近一点点,就会被绞成肉渣。
他狠狠踹了赵婧一脚,将赵婧整个人踹得在空中滚了一圈,她惨叫了一声,闵嵇却抬起黑色的靴子,踩在她脆弱的脊椎上,赵婧只觉得身上压上来了一座山,沉重得几乎窒息,她害怕得哭喊道:“求你,求你放过我吧,我跟你没有仇啊,你为什么要波及我这个无辜的……啊——!”
人这一字还未落下,一身瘆人的咔吧之声便响彻了整个屋子,比苏卿那一声还要清脆,还要响亮,直疼得赵婧抽搐了两下便昏了过去。
看见眼前像杀人魔一样的男人,碧影恨不得能晕过去,可她越是想晕却怎么也晕不了,只能心惊胆颤的缩在角落里,看着赵婧像死狗一样,被闵嵇拖了出去。
苏宅角门处,闵嵇抬脚把赵婧当皮球一样踢到马依斯脚边,冷厉的道:“把她弄进牢里,让狱卒好好招呼她,明天再去通知贺彦上衙门接他的侍妾,记住,越热闹越好。”说着一刻也不多呆,转身进了角门。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留下门外的马依斯苦恼的对着赵婧发呆,冉罗的要求真是刁钻啊,直接拧下人头或五马分尸不就好了,何必费那么大力气去惩罚一个女人呢?还有,闵嵇才跟他分开,一回头又急匆匆的召他过来就是为了处置一个女人?真是不同寻常,而且,刚才冉罗似乎还有些着急。
马依斯抬头打量着面前这座既不精致又不美观的苏宅,实在想不出让他着急的理由,便摇摇头,拖着赵婧往衙署走去。
赵婧发誓,这绝对是她度过的最可怕的一个夜晚。
她幽幽转醒后,后背阵阵的发疼,她动了动身子发现没有瘫痪后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未松下去就又被提了上来,只因这密闭的空间竟是牢房!
那个冷酷的男人竟把她送到了牢房里?他怎么能!
赵婧环顾四周,滴滴答答的污水落在她身下的这堆稻草上,不远处的角落躺着几句老鼠的尸体,被破开肚腹任由其它同伴吱吱的撕咬着,散发着阵阵让人几欲作呕的恶臭,特别是那老鼠的眼睛似都带了凶光,一对上她惊慌的目光,纷纷张牙舞爪的朝她扑来,她惊恐不已的倒退,却退无可退只能没命的尖叫。
闵嵇显然不是只想她进来受受惊吓这么简单,古往今来,牢狱就是女人的地狱,只要沦为女囚,便再也没有贞洁可言,所以在赵婧高亢尖利的叫声响彻整个牢房时,一群狱卒哈哈大笑的走了过来。
“这叫声我喜欢,又清脆又嘹亮,兄弟们,咱们今晚可不寂寞了。”
赵婧不是单纯无知的姑娘,一看见这群男人眼里的淫光,脸色已经白了,顾不上身上爬着的老鼠,她哀求道:“官爷饶命,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有犯事啊,你们怎么能平白无故就冤枉好人?你们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有银子,我出去后可以给你们很多银子,你们放过我吧。”她下意识的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可一看到那些人眼里的兴趣又浓厚了些,忙吓一跳的把脸上的表情收回去,心里害怕得直打鼓。
哐啷一声,铁锁被打开了,一个狱卒吹了声口哨,缓缓靠近她,赵婧瑟缩了一下,他哈哈笑了一声,道:“你可知你是怎么进来的?”他说着,举起自己的拳头比划了一下,“这么大,有人送了这么大的一块红宝石给了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所以你就在这里了,小美人,你就算再冤枉也没有用,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要我说啊,你是瞎了还是傻了居然敢得罪这么有钱又有本事的人,沦落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活该啊,兄弟们说是不是?哈哈。”
身后一群狱卒附和着哈哈大笑,嗤道:“要让我遇见这样的人,我就是天天给他提鞋都乐意,别说得罪了,我把他当祖宗老太爷一样供起来,给他磕头敬茶,这女的美是美,但我看她估计是傻子,这种人也敢得罪,哈哈……”
赵婧的脸色红了青青了又白,她怎么都没想到闵嵇居然这么大手笔,为的只是把她送进牢狱给别人羞辱,看着面前一群粗野的男人,赵婧心都凉了。
一个狱卒急不可耐的跑过来抱住了她,赵婧惊得啊啊直叫,为首的那男人瞪了他一眼,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性子急,不过你们可得听好了,这女的明天可是要送上门给别人做妾的,要是把人玩残了玩花了,可别怪老子切了你那玩意儿。”
众人一惊,忙道:“不会不会,兄弟们办事有分寸着呢。”
“嘿嘿,是啊,老大,您就放心吧。”
“哈哈,给男人带绿帽子,这事我喜欢。”
看着一群男人扑过来,赵婧目眦欲裂,闵嵇怎么能这么狠?让她被人羞辱后还让贺彦来迎娶她,贺彦怎么肯?想到贺彦的厌弃,赵婧只觉得完了,这辈子她真的是完了。
*
苏卿是被疼醒的,特别是后腰那里,似有只手在那死死的攥着,疼得她睁开了眼睛。
“卿卿你醒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瑶光快去喊顾大夫过来,就说卿卿醒了,娘的宝贝卿卿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过来,叫娘该怎么办?”看着闺女苍白的脸色,刘氏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一个眨眼闺女就会消失不见了。
“娘,弟弟怎么样了?”看见憔悴不已的刘氏,苏卿的记忆瞬间回笼,急忙问起苏壑的情况。
苏治听见屋里的声音从外边进来,他抱着幼子,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一快淤青,叹道:“没事,你弟弟只是磕着头而已,倒是你自己,反倒是伤得不轻,你这孩子也真是,这阵子不是伤着这就是伤着那,也该是多注意点自己的身子。”
看着虚弱的闺女,苏治是心疼的,可她也是为了保护儿子才会这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倒不好多说什么,说多了,不定会让她以为自己偏疼儿子,想着这次无端的祸事,苏治眉头紧蹙。
苏壑咿咿呀呀的朝苏卿伸着手,嘴上还喊着,“姐……姐。”
苏卿仔仔细细的在弟弟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发现他真的没有伤到哪里,才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爹,以后会注意的,是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苏治瞪了闺女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哪还坐得住,怎么样了?身上哪里疼?”
苏卿回握了一下娘亲的手,道:“还好,就是背上有点疼。”看了看眼角那片白纱布,苏卿便知道这回又伤着头了,只是脸颊旁传来丝丝的疼痛让她知道,或许这次不止是伤了头那么简单。
刘氏见闺女直往眼角那伤口瞟,忙道:“没事的啊,有顾大夫在呢,他医术高超治你这病是没问题的,你好好静心休养,其它的事不用担心。”
苏卿嗯了一声,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道:“我睡多久了?娘一直守着我吗?现在我醒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昨晚你晕倒之后就睡到现在了,快饷午了呢,娘没事的,娘再陪你一会儿,你不用担心啊。”说着,刘氏的眼泪又下来了,实在是昨晚闺女鲜血淋漓的模样太吓人了,她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闺女血淋淋的模样,与其回院子里胡思乱想,不如就在这里陪着闺女来得安心。
不多会,顾大夫就过来了,帮苏卿诊了脉又问了些问题后,他沉吟片刻,说道:“没什么大碍,静心休养一个月就能好了,你后腰有伤没好之前就不要坐着了,侧卧着睡觉能缓解疼痛,我开两副药备着,要是疼得受不了就煎了用药渣趁热捂捂。”
刘氏听的担忧不已,在他离开屋子后,才追上去问道:“顾大夫,卿卿这伤以后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吧?”
顾大夫摇头,“只要好好养着,以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刘氏松了一口气,对着顾大夫谢了又谢,苏治走出来,把儿子交给孙氏,叹道:“如今卿卿这样,生意上的事不适合交给她了,那事便歇歇吧,茶悦坊的事还得我来。”
刘氏看着丈夫眼里的无奈,亦是叹了一声,“只能这样了。”
林妈见人都走了,忙走过来,哽咽道:“我的姑娘,这回你可把我们吓惨了,你如今没事就好,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可叫乳娘怎么活哟?”
瑶光握住她的手,啜泣道:“昨晚我就该从姑娘手里把壑哥儿抱过来,这样姑娘就不会摔成这样了。”
苏卿一笑,“得了,让你抱你还不得把壑哥儿扔出去啊,还是我自己抱着保险一点。”这事也是她失策了,本以为她有心防范就不会遭到赵婧的阴谋暗害,没想到赵婧不止想要弟弟的命,竟连无辜的人也要连累,如果昨晚是孙氏等人路过那里,按照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样子来看,摔在早就铺好的石子上绝对非死即伤,她虽有所防备,可到底是低估了人家。
瑶光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心里放心了不少,苏卿想起这事的始作俑者,目光冷了冷,问道:“赵婧呢?她怎么样了?”
林妈拿手绢抹了把泪,愤懑的道:“那起子小贱人被闵护卫收拾了,也不知道被弄去了哪里,不过听说他把那小贱人的屋子都拆了,可见他是不会手软的,正好就让他狠狠的磋磨磋磨这个贱蹄子,夫人好心好意的收留她,她却不知廉耻的跟男人私定终身,不过是让夫人发现了,她就这样报复姑娘和壑哥儿,这样不知好歹的蛇蝎女人真该让她千刀万剐。”
苏卿虽娇蛮,心肠却不毒,说话也是文文静静的,身边的人也大多如此,今天的林妈张口闭口就是小贱人,可见心里是气得很了。
林妈说的起劲,瑶光却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她摇摇头,林妈一惊,立即住了嘴,“哎哟,瞧我都忘记了,姑娘才醒来定是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她们以为她不知道,还苦心瞒着她赵婧跟贺彦的事,却不知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她策划的,苏卿浅浅一笑,却对林妈口中的闵嵇有些在意。
瑶光靠过来,后怕的道:“姑娘你可把我吓死了,昨晚看你摔倒我这心都快要吓停了,谁知那时闵护卫忽然出现了,她抱着你直接就往院子跑,你头上的伤就是他帮着止血的呢,没想到他平日里看着那么凶,其实心肠还挺好的。”
苏卿听了,目光一闪,她抬手摸了摸那块纱布,轻轻一碰便是一阵刺痛,瑶光急道:“诶姑娘,这伤口还没愈合呢,可不能碰。”
苏卿嗯了一声,微垂着眸,掩下眼里的明澈。
刘氏进来就看见闺女那仿佛什么都了然于心的眼神,鼻子就是一酸,她吸了口气,故作轻松的道:“卿卿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后腰那闷闷的痛,苏卿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闻言一摇头,道:“不吃了,有些乏,娘你跟我一起睡吧。”
苏卿往边上一挪,牵扯到后腰的伤,她咬牙憋住了脱口而出的闷哼,刘氏见了忙扶了她一把,“好好好,娘跟你一起睡,你小心点。”
刘氏让瑶光去跟孙氏说她在闺女这歇会,让她照顾好苏壑,便除了外衫,在榻上歇下,她守了苏卿一夜,也没睡多少觉,如今闺女就躺在边上,这精神一放松,困意便席卷而来。
这厢母女俩相拥而眠,贺宅却已经炸开了锅,贺夫人不仅在整个贵妇圈里地位极高,就是贺家她也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可今天她却被人逼得进退不得,把脸面都丢尽了。
徐氏见她坐在上头闷不吭声,忙道:“我说亲家太太你倒是说话啊,别以为你不吭声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我家陆梅跟贺彦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临时弄出这么个事你可得给我陆家一个交代,要是让贺彦把这狐媚子迎进门来,不正是打我闺女的脸吗?反正我这话是撂在这儿了,在成亲前,贺彦绝对不能纳妾!”
坐在她正对面的媒官却道:“陆夫人这话说的实在霸道,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按你这么说感情以后贺三少爷纳妾都得经过你允许了,你这丈母娘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再说了,三少爷都把人家姑娘的清白占了,你阻拦她进贺家的门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你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就不怕贺三少爷把你闺女恨上?要知道这强扭的瓜本就不甜,再摊上这事,这两口子可彻底成一对怨偶了,你这做娘的就狠心看闺女日日以泪洗面?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陆夫人就行行好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你的大恩大德贺三少爷想必会感激万分的,他念着你的好,日后也能跟你闺女相敬如宾,夫妻和美,咱们做母亲的不就是盼着闺女能幸福吗?你何必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
十个媒婆九个说,这媒官一张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直接把徐氏说成了棒打鸳鸯的毒妇,徐氏做寡妇这么多年,守着个家也算是能说会道了,可听了媒官这话,她也足足愣了半饷,感情闺女婚后能不能幸福就看这狐媚子进不进门了?让一个妾侍在正室成婚前进门这事还有理了?
陆梅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骂道:“闭嘴!你是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满嘴喷粪的老东西,这狐媚子要是敢进门,我就掐死她!我告诉你,别说贺彦现在不能纳妾,就是以后,这辈子也绝对不可能纳妾!收起你那张破嘴滚吧你!”
“哎哟哟,我真没见过这么粗鲁野蛮的姑娘,造孽哦,贺三少爷一表人才怎么摊上个这么粗野的妻子,还不让丈夫纳妾,你这个妒妇还讲不讲理,要不要脸了?这样看来,贺三少爷就更该纳妾了,不趁着这妒妇没进门前纳个十房八房妾侍,等她进门了还了得?岂不是连女人也不让看一眼了?哎,贺三少爷真是太可怜了,这……”
“闭嘴!你个老王八贱货!谁让你这么说的!”陆梅一脸狰狞,挽起袖子就想上前去跟她大干一场,媒官才不怕她,往后使了个眼色,立刻走出来了两个威武的衙役。
眼看着两方人马就要干起来了,贺夫人大喝一声:“够了!”
媒官看了贺夫人一眼,老神在在,连眉头也没挑一下,显然是不怕她的,陆梅却吓得一怔,看着贺夫人眼里的厌憎,不由抿了抿唇,但一想这事她占理,便立即还口道:“夫人你可得给我评评理,贺彦这事本就做得不对……”
“把贺彦叫过来!把他喊过来!这情债是他惹下的,就该由他自己处理,谁是他的心头好他自会分辨!”贺夫人扳着脸怒喝一声,立即有丫鬟悄悄下去了,徐氏把闺女拉回椅子,陆梅不甘的瞪了一眼,徐氏一怒,伸手拧了一把她手背上的肉,陆梅嘶的吸了一口气,揉着手才不情愿的坐下。
徐氏看着冲动的闺女无奈的摇头,她早就听说未来女婿只是贺家庶子的事了,闺女的夫婿本就惹人嫌,这还没进门又得罪婆母,日后贺夫人要是大度就罢,要是记仇的,少不了要被磋磨一番,偏她这婚事又是强买强卖得来的,又不得夫婿的心,这两头不讨好,婚后的日子堪忧啊。
徐氏心里虽气恼,却也不得不承认媒官的话说的不错,贺彦要是心系这个女子,有心纳她为妾,被她们搅了的话,只怕会把她的闺女连带着恨上了,可要是同意吧,那不是生生在她闺女脸上打了一巴掌吗?丢脸不说,以她闺女火爆的脾气来看,这事她断断不会点头的,徐氏想着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就是一阵头疼。
而且,今天那媒官的态度也十分古怪,竟是出人意料的强硬,好似有人在她背后为她撑腰一般,这有备而来的架势看得她脸色又难看了不少。
可这些细节陆梅都没注意到,她打定主意不会让贺彦纳妾,所以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腾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怒喝道:“贺彦!你居然敢背着我在外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还要纳她为妾!我告诉你这事你别想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那狐媚子要是敢进门我就掐死她!”
贺彦一只脚踏进正厅,陆梅便噔噔噔的跑过来,看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极有可能抬手扇他一巴掌,忙闪身一避,快步走进厅中,当路过那媒官看见她身后的衙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弯腰一揖,恭敬的道:“母亲。”
贺夫人哼了一声,冷冷道:“你真是本事了,惹下这情债一大堆,却要我来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虽为兄长,却连怀岚也不如,他便是跟那些姑娘玩玩闹闹,却从不会让我为他操心,你接二连三的惹出这么多事情,搞得整个贺家乌烟瘴气,你可真是孝敬我。”
这话说的十足冷嘲热讽,鄙夷轻视,就是怒不可遏的陆梅都听出了里边浓浓的讽刺味道,她把贺彦当成未来的夫君看待,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未来夫君被这样讥讽,忙回道:“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承善虽然……”
“闭嘴!我在教训我的儿子,你插什么嘴!就算你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却也要懂些规矩,大人训话有你一个晚辈说话的份吗?还不快退下!”贺夫人正发泄着心头的怒火,还没消气呢陆梅就胆敢插话,气得她怒火又汹汹的往头顶上涌,恨不得把陆梅拖下去,拿出家法狠狠惩治一番,以正她的威信。
这完全不给一点脸面的训斥让陆梅恼羞成怒,性子张狂惯了的她又想回口,却被徐氏捂着嘴,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压低嗓门厉声道:“还想回嘴,你是不是不想嫁进贺家了?你别忘了她可是你未来的婆母。”
陆梅一怔,才涌上的怒火有些泄气,不甘的看了上首的贺夫人一眼,一屁股恼怒的坐回位子。
贺夫人一双严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见她一副桀骜不驯不听管教的模样,更是恨得牙根痒痒,这贺家上上下下,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胆敢这么跟她说话,陆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的威严,她这回可完完全全记下了。
原本还不想理会贺彦这事的,但如今陆梅成功惹毛了她,她还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这贺家谁才是主子。
连粗心大意的陆梅都察觉到了贺夫人的讥讽,善于揣摩他人心思的贺彦对贺夫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脸色铁青,深吸了两口气,才说道:“儿子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从不学那些个陋习,实在不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夫人心里有了主意,便随他狡辩,自顾自的端起茶盏悠闲的品了起来,媒官见状,忙清了清嗓子道:“哎哟,这不对啊,我可听说贺三少爷跟那赵家姑娘情投意合得很呢,那四方胡同里的民宅不是你手下莫东让置的吗?还归到赵姑娘名下的,四方胡同紧邻白桦园,那地段可不便宜,三少爷都舍得为赵姑娘置办房子,要说你对她不上心?不用情?那我是第一个不信的。”
“什么!你已经把她养在外头了?”陆梅惊呼着站起来,徐氏一惊,忙把她按下。
贺彦多看了媒官一眼,似也察觉到了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他皱了皱眉头,如今想要推脱是不可能的了,便开口叹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原打算等妻子过门过才……”
“哟,三少爷这话又不对了,我可听苏夫人说了,你昨个儿已经在她面前答应过今天就会迎赵家姑娘进门的,这赵姑娘如今都打扮好就等三少爷的花轿了,这会你怎么又反口说等成亲之后了呢?哎,你让赵姑娘以后怎么做人啊?这离你们两口子成亲还有十多天呢,如今这事大家伙都知道了,赵姑娘这十来天该怎么过哟,怕是这人一散,陆姑娘就第一个上门把赵姑娘弄死了,天可怜见的,刚才她还信誓旦旦说要掐死赵姑娘呢,我的老天啊,这是要闹出人命呐。”
在媒官的一番咋咋呼呼之下,贺彦皱起的眉头能拧成一个疙瘩,他一直让底下的人关注苏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见苏家发丧,他即知道这计划怕是有变,一听‘苏夫人’这三个字他便立即想到了刘氏,他虽疑惑她怎么会把衙门里的人弄来,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他要怎么让这纳妾的事缓缓,他已经看见徐氏难看的脸色了,要是这婚事黄了,苏卿那边又讨不了好,他才是损失最大的一个。
可这事他能怎么说?他给赵婧置房子不仅是为了讨好她,也是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如今被媒官翻出来,要说两人没关系根本不可能,他要是拒绝纳妾,以陆梅的性子来看下一刻还真的能上门去把赵婧杀了,这事要是闹成这样,连私事都处理不好的他又有谁敢把生意交给他做?
纳妾不行,不纳又不行,他可真是走进一条死胡同里了。
陆梅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凶狠的盯着贺彦,似乎只要他一点头答应,她就冲过去跟他拼命,贺彦看了她一眼,又是一阵头疼。
贺夫人放下茶盏,开口道:“连宅子都给人置了,这年头怕是不短了吧。”
贺彦一听这话便知道她话中有话,给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真,贺夫人下一刻便笑道:“你刚才说你没学那些陋习,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你这么喜欢那个赵姑娘肯定不会招惹其它女人,既然你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生生的拆散你们,省得你日后埋怨我,这样吧,让她跟陆梅同一天进门,你一娶一纳,也算是享尽齐人之福了,这下你不会怪母亲不疼你了吧?”
贺彦脸色一沉,“母亲……”
“哎哟,夫人真是再通情达理不过了,三少爷怎么还会怪您,他感激您还来不及呢,这就好了,咱们各退一步,这下陆姑娘的面子也保住了,三少爷也能跟赵姑娘再续前缘,三少爷一娶一纳左拥右抱,这法子好,皆大欢喜,设想周全,贺夫人不愧是是堂堂的当家主母,这法子真是太妙了,您这金口要是能早些开咱们也不需急眼了,陆夫人也是,您可千万别怪我嘴快,实在是我天生就干这行的,不撮合这对痴男怨女,我就浑身不得劲儿,今个儿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您可别介意,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大家都得喜庆点,呵呵。”
媒官一双铁嘴铜牙说了一通,把贺夫人的心情说舒畅了,把徐氏说的有火不能发,把贺彦说的脸色阴沉,她才掩着唇,兀自笑得欢喜。
“听媒官说的,这赵姑娘如今是在苏家?是东大街那个苏家?那倒是奇怪了,不是四方胡同那有宅子吗?跑到苏家借住做什么?”贺夫人疑惑的问了一句,却让贺彦心里一个咯噔,自昨天被刘氏看见他跟赵婧的事后,他就知道苏家的人一定会怀疑赵婧的企图,从而怀疑到他这个跟她有一腿的男人身上,但他不怕被苏家那些人怀疑,那一家子人单纯无知,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为的是得到苏卿,得到苏家。
可贺夫人不一样,她浸淫后宅几十年,这些个阴谋她一听就能明白,要是让她知道了他对苏家的企图,贺敏也会知道,一旦贺敏知道了,他又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把他想要的东西夺过去,到最后,苏家的一切可就真的轮不到他了。
忙开口解释道:“是苏夫人跟她投缘,又看她一个人……”
他心思转得快,却快不过媒官那双嘴,只听她道:“夫人说的是,就是东大街那个苏家,我也正奇怪呢,听苏夫人说遇上赵姑娘那天她正去大鸿寺还愿,可巧了赵姑娘也在大鸿寺前卖身葬母,我就奇了怪了,这赵姑娘父母双亡,死了少说也有五六个年头了,她这哪来的母亲?也没听说她还有个义母的事儿,不过,总归是苏夫人好心收留了她,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的疼,咱们也不需计较那么多了。”
贺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往贺彦身上看了两眼,随即嘴角勾了勾,贺彦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道视线,被她这一打量,他的心都凉半截了。
“哦,既然是这样,那婚后,这赵姑娘可得备份厚礼送给苏家才行,毕竟她也算是从那里出来的,苏家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了,可比她只身一人强得多了。”
这话说了,媒官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贺夫人一扬眉,知道这个媒官会来事儿,即问道:“怎么了,这苏家不让她呆在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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