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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的章苓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谁啊,大半夜的。”
“妈……”
“糖糖?”章苓看一眼厉白,整个人都清醒了,连忙把厉白拉进屋去:“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和女朋友分手了!哎,你说怎么就搞成这幅样子!快快,赶紧把试衣服都脱了,到卫生间用热水洗洗,我给你拿干净的衣服去。快点啊,站着做什么!”
“妈……我……”厉白浑身颤抖,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章女士关切的眼神,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章苓走近这个已经高她一个头的儿子跟前,抬手擦擦他的眼泪,柔声道:“好啦,这不是到家了吗。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帮你杀回去。”
“你是不是连夜坐车回来的?什么东西都没吃吧。肚子饿不饿?先去洗澡,我给你做扬州炒饭好不好?”
“……嗯。”
“乖,快去洗,别感冒了。”
章苓并不知道厉白在来之前已经出了不小的状况,虽然吃了药,症状有所缓解。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回到家的头天,厉白就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吓得章苓立马送他去了医院。
厉白又一次进了医院,章女士请假过来照顾他。
看着章女士忙上忙下,厉白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非常没用。
“妈,对不起……”
“说什么呢。”
“妈,我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我,想出国念书。”
章苓愣一下:“怎么突然想出国了,是不是因为……”
“不是不是……是我有个很喜欢的建筑师受聘成了教授,我想去他手底下学习。学校在欧洲那边很有名的,学费也很便宜。”厉白顿一下:“其实这只是个想法,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儿子出国镀金诶!到时候隔壁老沈头再吹他那个留美的孙子,我就把你亮出来,多有面子啊!”
“妈……”
“你那个学校叫什么名字?”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听起来很气派嘛。”
“…………”
“想去就去,不用顾虑我。钱也不用担心,咱们家还是供得起一个留学生的。”
厉白喉咙哽咽,挣扎着起身给章女士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妈。”
“傻小子,你想做的事,我什么时候拦过你?”章苓笑着拍拍厉白的背,又说:“对了,早上你室友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回家来了。”
“我……室友?”
“他让你好好休息,工作那边帮你请好了假。”
厉白心又开始抽痛起来,默默点头。
他用章女士的手机给黎艾回了电话,他原本那个手机在雨夜里浸水已经不能用了。两人在电话里长久地静默着,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厉白受不了这种沉默,率先开口。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嗯。”
“我要出国了…”
“……,我帮你办签证护照吧。”
厉白红了眼眶:“谢谢。”
“不用谢。”
…………
三天后,厉白回到了北京。
他辞了职,联系ETH那边的语言学校,找好房子,苏盈得知他要前往苏黎世,还牵线搭桥帮他联系了正在ETH读书的学长,帮了不少忙。
然后就是收拾行李。他在黎艾家的东西被封进一个又一个纸箱子里,无关紧要的全都寄回老家。黎艾,顾澜和褚洋他们都过来帮他一起收拾了不少,不明真相的褚洋陆晟二人还很奇怪好端端的,怎么黎艾和厉白就要掰了。
因为黎艾的关系,护照和签证下来的很快。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需要等十一月底的飞机起飞。
走的时候,厉白没让章女士来送机,他怕章女士受不了。是黎艾送他去机场的。
厉白:“这一年多,很感谢你的照顾。”
黎艾:“我没做什么……”
厉白:“还是得谢谢你,真的。”
黎艾:“…………”
厉白:“不用露出这种愧疚的表情,黎艾,这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们都把那件事忘掉,好吗。谁都不要提。”
黎艾:“……好。”
厉白看了眼手表:“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先去托运行李。”
黎艾:“还有两个小时!”
厉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黎艾:“……那你,保重。”
厉白:“我会的。该说再见了,黎艾。”
黎艾:“再见是还会再见面的意思吗。”
厉白:“谁知道呢,或许还有再也不见的意思。”
黎艾久久目送厉白离开的背影,他内心深处某一块隐秘之地在这一刻忽然崩塌。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厉白说得对,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厉白推着行李运载车往托运处走,走到一颗巨大石柱背后时,他忽然顿住,靠在柱子上,泣不成声。
一个结束,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84
LIFE`S芝加哥的新总部在凡尼克大厦的第十一层。
黎艾的车停在凡尼克大厦楼下已经五个小时,他从晚上六点开始等,一直到现在将近午夜十一点,厉白还是没有下班。
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那些驱使着他从苏黎世直接飞到芝加哥,甚至连时差综合征都克服过去的狂喜和冲动在时间的冲刷下逐渐变淡。他揣测厉白的反应,而这个预测在他看来并不乐观。十年了,他们两人因为误会分开了十年。这是不是证明,他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Albert说的那些话。如果厉白否定呢?如果厉白根本不屑一顾呢?又或者因为自己的过度解读而再次疏远呢?
黎艾不知道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厉白已经三十一岁了,他优秀,有精湛的头脑,他或许会更喜欢找一个同他没有糟糕过去的人生活。
但是黎艾心里却有另一簇念头支撑着他。
试一试吧,黎艾。已经错过了十年,还有多少个十年能浪费?
如果当年再向前走一步,是不是所有结果都会不一样?
黎艾长长呼出一口气,视线透过车窗落在凡尼克大厦的大门前。
人有时候确实需要一些抛弃掉理智的奋不顾身,例如,飞蛾赴火般的爱情。
就在这个时候,厉白的身影慢慢出现在黎艾的视野里。黎艾打开车门走下车,他与厉白只有两个车身的距离,还能看清厉白脸上的惊讶神色。
“你怎么在这!”厉白惊呼道。
“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不能再电话上说吗,非要跑到我面前来。”
“有些事不能不当面说。”
“不要这么饶舌好不好。”
“一起走走?”
厉白挑眉,“好啊。”
酷暑中的芝加哥,夜晚反倒因为凉爽,成为年轻人出没的好时间。黎艾同厉白走在芝加哥街头,司机驾驶着车子缓缓移动,和他们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好了,现在总能说是什么事劳您大驾了吧。”厉白伸了伸懒腰,他在办公室坐了一天,感觉整个人都要变形了。
黎艾的脚步顿住:“糖糖,我欠你一个道歉。”
厉白猛地回过身来,脸上的笑意都没了:“别告诉我你千里迢迢跨越大洋跑这来就是为了说句对不起,那么抱歉,我不需要。多少年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黎艾和厉白对视着,“可我忘不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迟到了十年。”
“我说了,不需要!你听不懂吗!”厉白有些愤怒地拔高音调,转身就要走。
黎艾一下拽住他:“听我说完!”
“有什么好说的!你还要再向我说一遍你有多后悔和我上那一次床?!我真是拜托你了,黎艾,这种事为什么要一直记到现在!”
“我是后悔,我后悔得要死!”黎艾紧紧攥住厉白:“我期待中和你的第一次应该是这辈子最好的回忆,而不是我酩酊大醉一无所知,起床只能看到床单上的一滩血迹,而你也消失不见!”
“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害怕!”
厉白脑中像是炸起了一颗颗惊雷,他僵立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
“十年前,我心惊胆战爱上的那个傻瓜。”黎艾一时间五味杂陈,“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你自己意识不到。”
“不可能……”
“你送我的那个佛珠手链,在二姑娘山顶,我没能拿回来,对不起。”
“让你以为我喜欢上了别人,对不起。”
“给你留下了那么糟糕的一个过往,对不起。”
“在你学校装作路人偷偷看过你很多次,却一次没和你打招呼,对不起。”
“明知道你和Albert是情侣,却还是忍不住和他有了接触,对不起。”
“让你这么难过,对不起。”
“糖糖……”
“别说了……你这个混蛋”厉白滚烫滚烫的眼泪衰落下来,他把公文包砸在黎艾身上:“别说了!”
“我爱你,对不起。”
“你滚,你怎么……好意思!怎么能,这么……对我!”厉白的心脏,连带着话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黎艾走上前,抬手轻轻擦拭掉他的眼泪。
“我知道你讨厌了我很多年,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那么,厉先生,你愿意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吗?”
若天命二人相爱宛如两军交战,我已缴械投降,而你,还愿意前来占领我的国土吗,我亲爱的国王先生。
当一个过去结束,新的未来便已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