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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弗里茨走来,窃窃私语的几个军官都停止了交谈。弗雷德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体,将林微微挡在背后。

    行了个举手礼之后,就听弗里茨在那里说道,“出了这种状况,让各位受惊,我感到万分抱歉。但是,这群乌合之众,也实在是讨厌至极。不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只怕这种恐怖事件会层出不穷。”

    “但你这样扰民,是不是动静过大了?”

    听人这么说,弗里茨一挑眉头,随即反驳道,“作为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我不能姑息养奸,如果像今天的事件再发生一次,上头难免会怪罪到我头上,保证几位长官的安危可是我的职责所在。”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刚才不满的人都没接口,也不能反驳,毕竟牵连到自己的项上脑袋。

    聊了几句,弗里茨将目光转向弗雷德,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恭喜你一路高升,不像我,还在上尉一职上挣扎。”

    弗里茨环胸,斜着目光看了眼藏在他背后的林微微,又瞥过他凌乱的衣服,冷冷一声嗤笑,“升官了,自然好事不断。看来,这些亡命之徒也打扰了你的好事。”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弗雷德只是沉着地微微一笑,对此不作回应。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就听见有人在后面报告,似乎是捉到了一个可疑者。

    弗里茨勾勾手指,示意他们将人带上来。一个中年人,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一派学者气息。

    士兵将他的身份证明递上,弗里茨伸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将里面的信息念了一遍,“彼得﹒克瓦斯奇。56岁,波兰大学化学系教授。化学系,不错么。”

    被他冷厉的眼睛余光扫过,老教授不由浑身一抖,这眼神太可怕了,就跟野兽一样。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弗里茨本来是正对着弗雷德他们,现在有新状况发生,他索性转身,将注意力全部投向了彼得。

    他围着教授走了一圈,然后一手环胸,一手抵住下巴,双目深沉而尖锐。他一言不发地凝视了对方很久,这似乎是他在拷问犯人前的习惯动作,在这双如狼般凶猛的眼睛注视下,再有定力的人也会沉不住气。

    果然,教授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而他身后的士兵立即上前将他左右架住。

    弗里茨向来以凶虐出名,人们都以为他会动粗,然而,他只是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化学系的教授,请问你平时都教些什么?”

    起先彼得教授并不打算回答,但在他目光地逼迫下,不得不妥协,只能答道,“有机、无机、元素化学,极限交换等。”

    “很好,那我倒要请教你一个问题。”

    “请问。”

    “硝酸甘油和硝酸钾、硝化棉、木粉填料、矿脂、活性碳粉混合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效果?”

    听他这么一讲,教授的脸顿时变色,颤抖着发青的的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身为教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他看着他笑问,只是这笑容虽俊美,却不让人感觉舒服。

    老先生抿着唇,一言不发。见状,弗里茨用皮鞋敲了敲地面,对士兵说,“去事故地点,看看有没有线索。”

    然后,他转头又对弗雷德,道,“这本来是你们盖世太保的工作,但事出突然,相信你不会在意我的越俎代庖。”

    弗雷德对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得到允许,几个士兵组成一队走进了倾斜的建筑。

    弗里茨笑道,“显然硝酸甘油的量不足,威力不够大,房子没有被炸瘫掉。”

    彼得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被他说中了,但他依旧缄默。

    “看来你是打算沉默到最后一秒钟了。”他为自己点亮了一根烟,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等等,看看究竟是什么引起了爆炸。”

    弗里茨转过头抽了几口烟,不稍片刻,几个进去的士兵又匆匆地走了出来,手里捧着炸药包的碎片。他伸手沾了一些,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笑得更欢畅。

    “水+碳酸钠,配制成谈碳酸溶液。加入浓硝酸,等其分解后,再配入等量浓硫酸,在混合物中滴入硝化甘油。把这个小玩意放在一定高度的桌子上,让它自由落体,通过震荡……然后,砰地一声……”

    他用夸张的手势在彼得面前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可怜的老教授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由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根本不敢与这个人间恶魔对视。

    然而,弗里茨根本没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问道,“克瓦斯奇教授,我说的对吗?”

    “没错,确实是我做的炸弹,这事是我一手策划,我是罪魁祸首,你抓我吧。”老教授在他的语言攻击下,终于没能守住心里防线,俯首认罪了。

    “不,不,”弗里茨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道,“这种分量的炸药就你一个人可做不出来。混入酒店安置炸药,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剩余部分转手隐藏……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没有同谋?”

    “我确实没有。”老教授一脸视死如归,并不打算妥协。

    弗雷德将枪把敲了敲他的脑门,然后对准他的太阳穴,“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站着看你,你要不给我们一个答案,谁都不能离开。”

    冷汗从彼得的脑门上流下来,可是他还是闭嘴不语,打算一人扛罪到底。

    但处理这事的人是谁?是弗里茨啊,这个不择手段都要达到目的的人,他多的是对付他的方式,尤其是对付这种学者类人。

    记得,弗雷德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人的意志是最坚强的,但也可以是最脆弱的,只要你找到了他的弱点,就变得不堪一击。

    那么,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的弱点又在哪里呢?

    弗里茨笑得胸有成竹。

    “好吧,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出你的同党,那么只有我自己来找出来了。”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他道,“对了,忘了说,我这个人向来仔细,抱着宁愿杀错一万,也不能错放一个的宗旨办事。”

    彼得的背脊依旧挺直,努力维持镇定,唯独那颤抖的眼神泄露了内心的慌乱。

    弗里茨看着教授哈哈一笑,碧绿的眼珠转了转,然后从人群中揪出一个妇女。

    他还没开口问,那妇女已害怕地哭着叫喊,“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可是,那为什么那些违法分子会窝藏在你家的楼房里?”

    “我不知……”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了枪响,然后她脑部中枪倒在了地上,流了一地的血。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老教授在风中颤抖,双手握着拳,他可以不怕死,可是硬下心看见一些不相干的人因他而死,他又是否能做到?

    弗里茨的目光继续扫过人群,被他看到的人无一不胆战心寒。人群中又有一个倒霉鬼被揪了出来,他以用同样的方式询问了一遍,答案是同样的不知情,可这个恶魔要的根本不是一个答案,是一种气氛,一种恐怖的气氛!只见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男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溅五尺。

    血溅在脸上,他伸出舌尖舔了下,那神态极尽妖媚。冷残的绿瞳有着无边的残暴,看得众人胆寒心惊,背脊一阵阵发凉,不禁疑惑。他究竟是人还是魔?

    “死一个德国人,就让三十个波兰人来陪葬,让我数一数,这里死了多少个。”

    波兰人一时人心惶惶,人人眼中闪动着惊恐和绝望,这里不再是他们的家园,而是一个屠宰场。只要老教授不说实话,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被攻击的下一个目标。

    弗里茨的声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沉不住气了,在人群叫嚷,“教授,求您招了吧。”

    “是啊,你不能让我们一起死。我们只是老百姓,是纳粹统治,还是波兰政府,都无所谓。”

    “我同意,你不能这么自私,我们的生死都捏在你手里!”

    一句句话来自于波兰人群,他们的叫嚷比刀更尖锐,直直刺向老教授。他踉跄着倒退,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也开始弯曲,一旦人心溃散,那他的心里防线还能坚持多久呢?

    一阵阵的枪声,一声声的求饶听的林微微头皮发麻,心都凉了,躲在弗雷德背后根本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然而,悲剧还在持续,弗里茨连续杀了几个人之后,他带笑的目光投向老教授。

    “你还这么坚持原则吗?看见那么多人为你们死,没有感觉?呃?”

    老教授抿着嘴,双眉拧紧成了个川字,显然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说出来,死的是他们几个,可不说出来,死的是一批无辜的人。如果他们死了,那么再没有和纳粹做斗争的反势力;可如果人民死了,这反势力存在还有否意义?

    见他还是这么固执,弗里茨挑眉,伸手扇了扇空气,道,“真是闷热。”

    尽管这已是11月的深秋!

    大家一片肃静,谁都不敢发声,连呼吸都憋住了,生怕自己成为他下一个目标。他在人群里走了一圈后,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小孩。

    那小孩和父母分离,立即哇哇大哭,母亲见状不顾自身安危冲了出来,扑倒在他脚底连连求饶。而弗里茨却把目光投向教授,他甩了甩枪,让人将母亲拖开,将枪慢慢抵在孩子的额头,然后拉起了枪栓。

    太残忍了,这个男人!

    利用孩子的哭闹声和母亲撕心裂肺的求饶声,给予老教授最后致命一击,他坚定的意志终于土崩瓦解。可即便投降了,心中仍是不甘,眼中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地道,“你放了他,我说。”

    闻言,弗里茨手一松,孩子应声落地。达到目的,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在星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了不属于凡间的魅惑。如此英俊的容颜下,包裹着一颗扭曲的心,真是叫人惊心动魄。

    彼得报了一连串的名字出来,弗里茨的副官在一边一一记录下来,然后递给他。

    他将枪收起插回枪套,接过看了一眼,又还给手下。

    “希望你没有欺骗我。”他停顿下,又道,“我马上会证实,这些人的性命可是掌握在你的手上了,教授先生!”

    命令几个士兵押着彼得退下,一出好戏上演完毕,他转身向弗雷德他们打了个请便的手势,也屁颠颠地跟了去。

    “太嚣张了,这人!”这几个纳粹官员中,就属弗雷德职位最高,其他的不是和弗里茨平级就是比他低。当面不便评论,但背后总要说两句的,毕竟弗里茨实在太锋芒毕露、太目中无人。

    “虽然手段极端,但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杀鸡儆猴,希望这些波兰人可以最终认清他们的立场。下个月有十万左右的德国人从各国移民过来,这里确实需要清理,如果首领的日耳曼化计划无法顺利推行,恐怕你我都要有麻烦。”

    听弗雷德这么说,几个人都无话可说。

    宾馆被炸了,自然无法再回去,只能在当地人的家里暂住。在上演了那一出暴力血腥剧后,原以为这些人波兰人会对他们恨之入骨,没想到,他们却极尽热情,只是那空洞的眼神中没有欢笑。

    真是痛苦啊,家里被人霸占,脸上还要装出一派开心的模样,端茶送水地拍他们马屁。就像被人强.奸了,还要问对方强得爽不爽,欢迎随时再来。

    他们落脚点是一个叫克罗茨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家里除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没有其他人。林微微外面披了一件弗雷德的外衣,里面几乎未着寸缕,而两人的样子确实很让人遐想连连。于是,他们只分配到了一间房,还是双人床。

    林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弗雷德,都不知道说啥了。

    弗雷德向她瞥去一眼,自动自觉地出去了,一个晚上都没再出现。也实在是累极,一沾到枕头,她合眼便睡着了。

    做了梦,看见了鲁道夫站在自己面前,那日思夜想的脸,近在咫尺。一个机灵,可醒来后却什么都没有,空留了一床眼泪。

    鲁道夫,终于战起了,你现在在哪里呢?我们是否还有命在今生再次相见?

    思念一起,辗转难眠,她只能叹着气爬起来。走到窗前,望出去一片废墟。月光下,乱石上,同样也站着一个孤独的人影,远远的,抬眼隔空遥望。

    盈盈的眸光,盛满了剜心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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