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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天,一切只因为他喜欢,因为燕晗喜欢,所以她愿不顾一切。
恩心半喜半忧拆骨头,大约没晒着阳光的关系,小脸黝黑黝黑的,旁处有人看不惯了,忍不住插嘴,“燕晗你这男朋友当的不行呀,怎么尽让女朋友服侍了,如今的世道都是男宠女才能娶到老婆啊!”
燕晗的筷子一顿,一览众山小的鄙视:“什么男朋友女朋友老公老婆,没眼见力的,这蘑菇妞儿就是我一雇来的小奴隶,专门伺候少爷我的。”说完就感到大腿上阵阵的痛,又麻又疼,美眸子流光一转,看见了大腿上的那一只油滋滋的小肥爪,惊恐地跳了起来:“我的阿迪达斯运动裤!”
燕晗看着那一圈油渍,捶胸顿足,仰天长哭,控诉肇事者的不仁不义:“天杀的蘑菇妞儿啊!枉费我带你来吃海鲜!你个小没良心的蘑菇妞儿!”然后在心里狠狠唾弃,恩家女儿熊孩子一枚!正好跟恩家小子的白眼狼配!待爷重整归来虐你们千万遍啊千万遍!
可他忘记了,恩家的真子孙只有两位,而此情此言,究竟应了谁的脾气,又是和哪个相配?
桌案前的恩心根本没悔意,只觉得一股恼气横生,真想直接呸你好么燕大师!拐弯儿抹角就想诓我来给你为奴为婢!
恩心白了她一眼,撤手再也不管了,她才吃了多少啊,这会儿胃袋已经空了。
将之前给燕晗的几块肥美的鱼肉都拢过来放自己碗里,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却听见旁处有人开始在埋汰讥讽着少年,老人们都是本地的泰斗人物,教训起人来都是吴音,虽然不带了个脏字,恩心也没全听明白,但隐隐是知道他们在训他的,燕晗不知道为何变了脾气,不跟老人计较,唇红齿白的一个个讨好回话过去,魅丽的流线在脸颊和嘴角划过,笑眯眯地都受用了老人的训斥。
恩心听着,却越来越觉得胸口闷闷的,特别添堵,嘴里的鱼肉都没了味道,干干巴巴的像嚼着一块没了味儿的蒜头。这种感觉是隐忍的,它看不见摸不着,扎根在骨头里的矫情,看着他明眸亮齿,明明写满了疲倦,却硬撑着全盘接受,勉强应对的好孙子模样,忽而不忍想要撕破。
燕晗就是燕晗,我行我素的燕晗,横行霸道的燕晗,张牙舞爪的燕晗,甚至变态小心眼儿的燕晗,那又怎么样,凭什么为了你们一个个的要改变。
甚至,他还未曾为了她而改变……
恩心忽而一笑,这种感情,大约就是世界上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了她心尖尖儿上的人吧。
她搁下了筷子,扭头想同那些大叔大爷们说别欺负燕晗了,谁知她刚厉起眼神,燕晗却伸过来一筷子蟹黄在她眼前,她莫名一愣,低眸看那黄橙橙的饱满蟹黄,磕磕巴巴:“你怎么了?”
“吃!”
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
恩心张开嘴含着,他继续发令:“含着做什么,嚼啊!”
“哦。”她虽然照做,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燕晗惆怅了:“老子良心未泯喂给你吃,你倒好,像看哥斯拉一样看着我。”
恩心摇头笑道:“不是哥斯拉,是咸蛋超人。”
燕晗的脸更黑:“比起凹凸曼,我还是当小怪兽吧。”
“为什么要当小怪兽?”她眨眼,疑惑。
“小怪兽比较单纯地想征服世界。”他回答,平淡又祥和的笑容,在阳光里添了媚,转了香,看的她心中一动,忽然不知如何作答。
燕晗见她呆愣,撑着下巴,嘴角一翘:“蘑菇妞儿,你看这世界多奇妙,明知情薄,奈何缘深。”
前一阶段还只知道打打杀杀,胡天胡地,腻歪在长辈怀里不知天高地厚,世间暖凉的男孩,突然间失去一切,然后经传流年,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个叫恩心的存在,走走停停,望着时光飞逝,突然这个人就进入他的世界里了。”
而且,不远不近,恰好是两人能相望的距离。
这样,多好。
*
走的时候,林叔嘱咐燕晗去看望一下他的外婆。
燕晗答应了,遂携着恩心离开几步,姑娘才在他一旁询问:“你的外婆?为什么会在朱家角?”不是应该和裴爷爷住在一块儿么?
“哦,他们早几年前就分居了。”燕晗说的坦荡,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什么不妥,将恩心原本要问理由的想法一下子都压下去了,她默默得跟着他走不说话,一时间把经理放到风景上。
河流纵横,小桥大小不同,遍布太多,分明是初春,桑树已经绿莹莹的迎风摇着树叶,早晨的露水还没蒸发,脸上不时会被洒上一些。
申城的朱家角有一个别称,叫做珠溪镇,在洋人眼里素有申城威尼斯的好徽称。
但其实,这样的落后小镇根本不好看,屋子很简陋,一排的青瓦白墙都挤在一起,高高低低大小不一,像一列陈旧的破纸篓,不像市中心,这里没有漂亮的霓虹灯,没有灯红酒绿的霓裳舞,更没有火树银花的绚烂云烟。
有的只是一份源远流长的古朴和闲逸。
珠溪的北大街依旧保留着明清时候的痕迹,本地人也有不少穿民国旧衣或者清末旗袍,打着油纸伞出来闲逛吃茶的。申城是江南地,黄梅天儿比江浙地带还严重,珠溪尤为更甚,动不动就会飘着零星小雨,不打伞落了个满头的水珠子,打了伞,还有些古韵味儿,所以大多数游客会选择在老伞铺里选一把油纸伞,是老人家亲自用竹子编出来的伞,伞面儿的书画也是亲手绘誊的。
眼下不是旅游的旺季,客流量不多,点点人头在路上走,恰如回到清末的年代,男儿有志同游对诗,女儿如画,相携撑着鸳鸯的水的伞面,提绢拉手,踏过水榭旁的青苔石砖,莺啼脆转,对着那桥上的儿郎窃笑软语。扁舟上的姑娘抱着琵琶,将殷殷切切的思念变成歌声,传遍每个角落和茶楼。
雕花的空窗棂打开,闲逸喝茶的老大爷会探头出来看风景,吸一杆子烟斗,放在窗棂外的横杠子上,青烟袅袅地升腾,慢慢化作这日中的白云。
燕晗对珠溪早已轻车驾熟,这边同数人打招呼,从恩心不认识的摊子上捞来两个白面肉包,燕晗说:“咱们们珠溪的肉包是甜的,其他地方里面的肉是咸的。”
恩心在心里腹诽,我是傻,但不白痴……住了一年多,当然知道江南人爱吃甜的,特别是申城地方的人,更爱甜腻的糖糕,连酱油里都放糖的。
她接下肉包,慢慢懦懦的塞进嘴里,满嘴香甜四溢,比起市中心的肉包,珠溪的包子皮包,肉汁更多更甜。
燕晗拍了拍恩心的肩膀,小圆指甲朝左边戳,咧嘴笑:“海棠糕吃不吃?”
随着他的指尖望去,前方只有一个海棠糕和豆腐脑的铺子,不像别家的店面,大幡儿上面的两个字也写的大,特别招摇,而这家小铺子在喧嚣之中,选择了沉静,朴实无华地做份内之事,若是路过的人曾留意她,便驻足留下品尝一下,若只是擦身而过,她也从容一笑而已,并不强求他人的青眼有加。
恩心蓦然就感动了,人海茫茫中要有多大的缘分和牵绊,才觅得一知己。
她笑了,阳光明媚像找到了知音:“海棠糕,一听就又是很甜的东西吧?”只一顿,身形已经上去了:“为了感谢燕老板带员工来珠溪,我请你吃。”
燕晗打一愣,看见这样的姑娘,摇头失笑:“怕要你失望了,海棠糕不是珠溪名产,没有苏州的好吃。”
恩心却已经买了两个,递给燕晗笑:“食不在精,有心则灵。”
燕晗接过来撕开一半,丢嘴里嚼着,皱了眉,这海棠糕,不够甜,不够香,与印象中的香甜软糯差了太多,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惊艳,甚至可以说平淡无味。
咱们燕大师的前半生,在绚烂繁华的世界里生活,在盘靓条顺的美人簇拥下走过,就是食物也必须是奢华极致的美味,最不喜欢的就是平淡乏味的东西。
只是可惜,一个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
燕大师的后半生,就这样不走运的被一只丑蘑菇拐走了,这蘑菇不漂亮,说话不讨喜,厨艺水平有限,做事呆头呆脑不灵活,就一木桩子尽干傻事,唯一做的好的,就是烧的两盘红烧肉和奶油蘑菇汤能勾住燕少爷的味蕾,
可就是这样的丑蘑菇,却入了他的骨,害了他的相思,要了他生与死的相伴,叫他再也没办法放手。
于是,燕大师一吸鼻子说,媳妇儿,耐看就行,不用漂亮,会说话就行,不用讨巧,能在家候着他就行,不用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总之,历经数年,燕晗连个贤良淑德的媳妇都没娶到手,只能牵着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抱着一个水灵可爱的孩子,一家三人在江南水榭撑着油纸伞走过流水小桥,看过了烟雨蒙蒙。
如此一不小心,就天长与地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来朱家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