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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娡如今住在后厢,原来的小院子归沈襄一个人住了,她却觉得十分不快,因为不便与姐姐日夜亲近。一年未见,沈襄出落得越发标致妩媚,浓密的头发也长了不少,手指变得更加修长玉洁,弹起琴来的样子甚为风雅,和往日娇憨模样大有不同。

    沈襄和沈娡絮絮私语了很久,沈襄拿出自己在观内练的字画来,沈娡认真一张张看过,满意笑道:“不错,是下了工夫的。”

    沈襄喜道:“当然啦,姐姐交代的事情,敢不认真?”

    “你之前说的那个婢女呢?”

    “白萤,去叫果儿来。”

    果儿听到吩咐后入了房内,沈娡仔细地观察着她。

    和沈襄生活久了,果儿身上原本那些粗俗的习惯举止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白萤等人相似的大家之婢的利落清爽。她身量高,穿着沈府内一式的衣裙,显得格外亭亭玉立,脸的线条不甚柔美,从另一个角度看起来倒也飒爽清秀,尤其是眼睛,黑白分明,一看就是个忠心耿耿之人。

    沈娡叫白蝉赏了果儿两套衣裙,果儿谢过恩后便退下了。

    “今夜有灯会,姐姐晚上若是没事,一道出门观看吧?”沈襄说:“听乐姐姐说,你每日从家出门便是去学里,从学里出来便是归家,无趣得紧呢。”

    “你想出去不必拉我。”沈娡笑:“我不喜欢在外面逛,要去你尽管一个人去,多带些奴婢就是了。我知道你在郡里憋得久了,差点憋出病来是吧?”

    “那可不行,我只是想和姐姐一块儿。”沈襄噘嘴埋怨:“要是姐姐不去,我也不去了。”

    沈娡实在耐不过沈襄磨,只得答应。

    恰逢灯会,街道上的人十分繁杂,吆喝的小贩与游街艺人更是将水泄不通的人群划成了数个厚重的大小圈。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即便是蓬门小户,门口挂着的灯也是心思极巧,制作用心的,更何况那些高门大户呢?有权有势的人家,不仅在门口悬挂着华丽精致的灯,高高的门楼上也多有装饰,新颖别致的彩灯层出不穷;街道上官府亦是拉起了帷幕,道路两旁树木系好了麻绳,一溜儿悬挂上桃花珠子灯,在夜风中摇曳多姿。除去专门卖灯的商铺小贩,摊贩带着卖花灯的也不少,再加上游人手中提着的,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辉煌灿烂的灯火,令人心神荡漾。

    “京都的街道果然华丽呢。”沈襄自言自语道:“可是看多了,也会觉得虚无缥缈,不耐烦起来。”

    “不如把车往巷子里面停一停?”沈娡被各种花灯晃得眼睛发酸,声音的嘈杂也有些受不了:“我看那里有棵树还不错,可以靠着。”

    “好呀,那里看灯也甚是便利。”

    车夫把车赶到了一条巷子的口,这里位置较为黯淡刁钻,几乎没有人走动,故而沈襄命人卷起了车帘和窗帘,清爽的风吹进车内,两人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白蝉取出食盒和酒瓶,白萤则忙着铺放车上的红木小几与毡毯,沈娡从车窗往巷子里看去,这个巷子里住的大约都不是什么显赫之人,围墙皆不高,有的还是木板围着的,灯光从屋里略略透出散落在巷子内,伴着遥遥的犬吠和咳嗽声,倍显凄凉凌乱。因是后巷,无人来扰,别有一番清寂风味。

    车厢门口处悬挂着两展六角琉璃瓜灯,厢内又燃着熏香烛台,将小小的车厢照得明若白昼,与不远处绚烂的大街相互映照。

    就在姐妹俩浅浅对酌之时,一个穿着杏黄缎子衣裳的可爱女童捧着两个木盒前来行礼,道是她家主人送给沈娡和沈襄的。

    沈襄的木盒内乃是一盏精致的蝶儿灯,用生绸和细珠缝制造成,显然手艺非凡;沈娡的盒内则是满满一把玉棠,花中有一把纸扇,扇骨乃是上等白香木,扇面绘着月夜美景,笔触甚是风流多情,画旁还有调墨浓淡不一的两行题诗:

    “月隐花开暗香至,燕衔灯来盼栖窗。”

    沈襄咯咯笑道:“你家主人真是有心呢!不还礼,倒显得我们愚昧不知趣了。”说罢提笔在自己的扇子上写了两句诗,又命白萤在巷子角落随手折了几朵白色小花,一并放在木盒里,还给了外面候着的女童,那女童得了木盒便去了。

    “你回的什么诗?”沈娡见状笑问。

    “素心已作沾泥絮,难逐秋风上下狂。”沈襄眨眨眼:“这是化了姐姐之前给我的书里头的诗句,这个时候拿来堵人想必是不错的。”

    “你这个鬼灵精。”沈娡噗嗤,用手指点了点沈襄的额头。

    “我看,还是把帘子放下来的好。”沈襄说:“灯会人多,难免有些闲来多情的,见着姐姐不知道要怎样费心思呢,我可懒得一一打发,好不容易才和姐姐一块儿出来玩,哪里有时间陪这些无聊之人。”

    “你还真是长进了。”

    姐妹俩一边闲聊一边品评对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灯盏,忽然一个人带着些奴仆,手上提着一盏白玉莲花灯,笑吟吟地来到沈娡姐妹跟前。沈娡一看清那人脸,心中一咯噔。

    “阑珊之处却逢着思慕之人,是天意还是缘分呢?”

    沈娡从车中出来,皇甫仪笑吟吟地扶了她一把,动作极为轻柔熟稔,倒是像服侍她惯了的。二人撇开沈襄以及各自的奴仆,走至巷口外头那棵树下,远远猛地看去和其他幽会的男女一般亲近,但沈娡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

    “你方才那句话若是被殿下得知,不知他作何感想?”

    “殿下虽不见得知道小姐是何等人,却是很了解我是何等人。”皇甫仪笑得人畜无害:“而且,我也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沈娡心中一阵不耐,语气越发疏冷起来:“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愿意做过多猜测,只希望你我二人相安无事,其他的无需累赘。”

    皇甫仪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些哀伤:“小姐你对着常侍读,也是这般么?”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着我,也不是你这般。”

    “那很可惜。”皇甫仪轻浮的表情中浮现了点令沈娡害怕的东西:“我可不能像他那样对你,不然殿下是真的会有些不好的感想呢。”

    “你想说什么?”沈娡眯起眼睛。

    “我们是一类人。”皇甫仪朝沈娡走近一步,微微弯下腰,吐息在沈娡的耳旁令她皮肤微微发痒:“我比他们都要更懂你,所以,我想我们不仅仅要相安无事,更应该通力合作,各取所需才是。”

    沈娡无声地笑了,那带着一点蛊惑的笑容在绰绰灯影中把皇甫仪看得稍微出了一会儿神。

    “那你说说看,我们怎样通力合作呢?”

    皇甫仪嘴角微微翘起,他观赏着沈娡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很简单,我帮你成为殿下最离不开的女人,你帮我成为殿下最器重的男人便是。”

    “还真是一个坦诚的人呢,可惜眼神不好,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也没能力帮你。”

    “小姐谬赞了。”

    两人窃窃私语的亲密场景落在不远处车内一个人的眼里,车厢内的气氛顿时如凝固了一般沉重。

    “殿下?”

    晏远回过神,忽然觉得此刻自己的反应有些荒诞。

    “走吧。”

    “是。”

    掩盖了皇家徽纹的马车悄然离开了,没人注意到它曾停留过。

    沈娡命白萤好生照看着沈襄归府,自己则坐上了皇甫仪的马车,两人没有了苑内的主仆之束缚,一派轻松和气地游览着街上的景色。

    这皇甫仪官职虽不高,日子却过的很富裕悠闲,从他的马车与仆从的讲究服饰便可看出来。沈娡今日穿的是深紫色的纱衫罗裙,层层叠叠,雪白的内衫从外衣角处露出,外衫的长袖从车帘出露出一角,好一副娇媚动人的场景,皇甫仪笑道:“小姐此等美色,正是最好的明灯,将在下家的鄙陋马车照耀得熠熠生辉。还是将帘子半卷起来吧!身边有宝物却不能炫耀,真是让人不甘呢。”

    说罢,他真个将车门帘卷起一半,从外头看刚好只能看见沈娡窈窕婀娜的身姿和些许面容,她雪白无暇的肌肤,玫瑰般娇嫩鲜艳的唇,垂直披落在身上乌黑秀丽的长发,让人迫切想要继续看她的脸,可惜那车帘卡的不是位置,唇以上就看不清了。此举果真引得不少人频频从皇甫仪的车前“经过”,看得他抚掌而笑。

    “你一直是这样恶趣之人么?”沈娡也不生气,闲闲问道。

    “没错。”皇甫仪慵懒地斜靠在车厢内的塌垫上:“在见到小姐之前,我一直在想象,小姐你是怎样一个人。”

    沈娡静静地听着。

    “殿下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那神情和寻常陷入爱恋之人并无区别,我第一次见到殿下那样的模样。”

    “你和殿下认识很久么?”

    “当然,比你要久很多。”皇甫仪笑:“所以,我算是亲眼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算是合格的储君模样。以前他不太像一位太子,你应该也知道。”

    沈娡没有搭腔。

    “他原本还隐瞒,最近却像是忍受不住一般,一股脑将你们的事情告诉了我。从他的描述,我猜想你是一位才华横溢,天真烂漫又直率的佳人。可是当我见到你之后,觉得似乎并不是如此。”皇甫仪举起酒杯到唇边,掩盖那一点讽刺的笑意:“恐怕,你只是让他觉得你是一位才华横溢,天真烂漫又直率的人吧。”

    “女为悦己者容,亦为悦己者展露内心。”沈娡毫不在意:“倘若我对着你,和对殿下无二,那才是奇怪吧?”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甫仪略略扬眉:“那你的意思是,你和殿下是真心相恋?”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已经先入为主否定我,回答你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沈娡说:“你之前说的话,我不会对殿下说的。今日过后,咱们只需在苑内相见,苑外就不要再有任何接触了。我欣赏你,但不喜欢你。”

    “是我不对,在如此美丽的夜晚,尽说这些煞风景的话。”皇甫仪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他命令车夫将马车赶至正街较为敞阔的观景处,又亲下车抱了一束带着露水的花枝回来,放在沈娡裙裾旁边。那花枝极长,无叶多节,花苞多为粉色,也有嫣红色的。

    “你知道么,宫中要出事了。”

    沈娡眉心微微一动:“哦?”

    皇甫仪说:“殿下最担心的就是你,所以派我来你身边。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沈娡有些紧张:“那殿下那边……”

    皇甫仪淡淡一笑:“最重要的软肋被护好了,殿下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有何要紧呢。”

    沈娡拿起一枝花枝,声音略清寞:“你们男人总是这样。”

    “像你这么美的女人,只需要被保护就好了。”皇甫仪笑得很含蓄:“太辛苦的事情不用做,做了只会让男人心疼啊。”

    就在沈娡沉思此话中的含义之时,皇甫仪忽的拉下半束着车帘的绸带,一个俯身压了过来。沈娡大吃一惊,想要逃避,却动弹不得,甚是尴尬,只能勉强支撑着上半身,保持着和皇甫仪的距离。

    皇甫仪身上所用香薰很少见,往常在苑内没发觉,此时如此近距离贴着,那香气渐渐地把沈娡的衣服也浸染了。

    “小姐恕罪,刚刚有需要避讳之人经过。”过了许久皇甫仪方端正身子道歉,沈娡这才发现他也是掐好了角度和分寸,并没有对自己无礼,只是迫使她从车窗处俯下罢了。

    “原来如此。”沈娡说:“吓了我一跳。”她面色微红,发丝也有些乱了,斜斜搭在肩上,看起来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实际上,像小姐这样冷静之人,如今很少见了。”皇甫仪说:“天色已晚,在下送小姐回府吧。”

    皇甫仪对沈娡的防范与猜疑显而易见,沈娡因此也很厌恶他,两人在玲珑苑内相处却如约定好了做戏一般亲密和睦。

    那天徐夜在湖心亭露出异常之事在苑内传了不少时日,除了那些冥顽不灵追随徐夜之人,大部分人都开始重新审视徐夜其人。游灵灵和沈娡交好并得了钟芮迟庇护的消息散出后,原本欺负她的那些人便顾忌起来,不敢如往日那般明目张胆。

    “妙极,妙极……”皇甫仪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录案,待放下后,心悦诚服地对沈娡说:“小姐才华,令在下万分钦佩。《女识》一书在我眼中向来是当今世上最值得研学的书之一,小姐的录案,可谓是我所见过最好的解读。”

    “过誉了。”沈娡照例谦逊一番:“得你这般夸赞,实在是惭愧。”

    这日阴雨不绝,烟雾缭绕,苑内被笼罩在一片薄秋之色中。沈娡做完了徐先生交代之事后便觉浑身酸痛乏力,皇甫仪亲送她回府,一路上细心照料,殷勤备至。

    马车临近国公府时,皇甫仪忽的道:“杜良娣有孕了。”

    沈娡一愣,怔怔地看着皇甫仪,皇甫仪亦在看她。

    沈娡收回目光,一言不发,面色隐有哀楚。

    “殿下本不欲小姐你知道,但是这种事哪里隐瞒得住,若是所料不错,过不久沈良娣便要遣人寻你去东宫说话吧。殿下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借我之口转述,他如今每日亦是唉声叹气呢。”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沈娡微笑道:“良娣有孕乃是天大的喜事,何必唉声叹气呢?你尽可这样回复殿下。”

    皇甫仪点了点头。

    当日回府后,沈娡便趁机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长假不去玲珑苑,每日在屋内看书习字,倒也清闲自在,对外却只宣传尚在病中,怕过人,拒不见客。

    太子得了沈娡回复,心下煎熬,想派人去沈府慰问,却又惧怕不敢。太子妃对杜良娣先她一步有孕之事本就心怀芥蒂,如今见太子对这个孩子并无多少欢欣之意,反而得到些许安慰。原本她注意力大多在沈良娣身上,此时全都转到杜良娣那边去了。

    虽然一再声明不见外人,阴魂不散的皇甫仪却总能想到法子遣人送来各种慰问礼品,沈娡不厌其烦,索性悄悄离了沈府,在自己城郊的庄子内调养,倒是安静了一段时日。

    深秋时节本多雨,荒郊野外更显凄凉。沈娡虽毫无嫉妒之心,却不得不担忧起一些以前未曾考虑过的事情来。她不知道太子对自己的迷恋能维持多久,怕杜良娣果真是个步步为营的城府之人,凭借有子以及家世背景等硬条件渐渐坐大,成为她控制太子路上嵬然不动的阻碍。

    男女之情,飘渺不定,若是过于相信此物只会遭受不幸,这是她亲身体会。

    窗外雨声淅沥,风声延绵不绝。沈娡半躺在床上,眉头微锁想着心事,忽然门开了。

    她以为是白蝉,眼珠都不曾挪一挪。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沈娡才觉出不对,抬起脸去看。

    太子穿着一身素衣,身上略为狼狈,似乎是刚刚冒雨过来的。他许久不做这种朴素的装扮,沈娡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太子,愣在了那里。

    “你叫我好找。”太子道:“原来是藏在了这里。”

    “殿下。”沈娡才说出这两个字,喉咙就哽咽住了。

    “你知道吗,听说你不在府里的时候,我从未这样害怕过。”太子轻柔地抚摸着沈娡的脸:“我怕你心怀怨恨,逃到天涯海角去,或是改名换姓隐藏民间,再也不见我,让我一辈子在痛苦中度过。倘若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呢?”

    沈娡哭泣起来,太子拥住她,滚热的泪水落在她颈窝。

    “你不相信我了,是吗?”太子声音有一点颤抖:“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我没有……”沈娡低声抽噎道:“我只是伤心罢了。”

    “不要伤心。”太子抱紧了沈娡:“你再等等,好吗?”

    太子此次来的行踪隐蔽,除了白蝉,庄上没有一人知道这位带着扮成普通奴仆侍卫的俊美公子就是如今大景的储君,还只道是小姐的情人,暗中称赞两人郎才女貌。

    太子纡尊降贵,亲手为沈娡熬药喂粥,每夜虽同床共枕,却并未解里衣,只是牵手而眠。在庄内这间小小的简陋房内,二人皆忘了自己的身份,俨然尘世间一对寻常恩爱夫妇,清晨梳头描眉,晚间携手谈至夜深,说不尽的低声蜜语。

    雨后初晴之时,太子取下墙上的素琴,略调了调音,便弹奏起来。沈娡第一次听太子弹琴,在此之前也并不知道他竟然精通此道,听得极是认真。

    “弹的是《青阳》呢。”沈娡掩嘴笑道:“只可惜我现在不能跳舞。”

    “以后也不要再外人面前跳舞了。”太子笑着按稳琴弦:“只准跳给我看。”

    “哪有这样的,”沈娡说:“跳给自己看不行吗?”

    “一个人独自跳舞多没意思啊。”

    “那,殿下也只能弹琴给我听。”

    “好啊。”

    “一言为定。”

    “不反悔。”

    多么简单而又美好的时光啊,哪怕是最简简单单的日升月落,也成了最美的风景,令人百看不厌。两人在一起,即便是不开口,也觉得幸福充盈胸口,无可比拟。

    若不是东宫那边来人催的太紧,太子根本不愿结束这恍若神仙般的日子。这日清晨,太子起身后看向床上,只见沈娡散披着秀发,一身淡青色细麻衣略显宽松,风情更甚;她靠在床头看向自己,面容娇媚中带着清愁,他凝视着她如玉般的面容,久久不愿挪步。

    “殿下,宫中的人等着了。”

    外面传来低低的劝声,太子狠下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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