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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唇形微微挑动,但就只是这若有若无的挑动,却已蕴足了惊奇‘怀疑、思虑不定。他是第一遭表现出这么多可以确定的情绪来。
我心中有什么悚然惊动,在心中动用起的万种猜想,一瞬便得独道,似乎只有一桩,但唯止这独到的一桩,却又提拎不清,那真正的是什么。
回过神时,李世民已经近得步来,那样近的距离里,连真心的遗忘都会说谎,从前,我一直是担心,他们会刀飞剑雨血满天,而纤纤一面到现在,都还是最初的一个凝望。他们彼此都只是不疾不徐,似乎都是了然全局,而就只有我是一个糊涂。是呀,李世民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也许,他从这人一开始带走了我,就猜出了他是谁,他想要什么。
支开的窗子透入新起的南风,新得不沾一丝从前的南风,吹得岁月飘飘欲飞一般,我的衣袖也随风摆舞,接二连三的想不通在胸中竞涌,一切皆只是莫名。
他问的是什么,是我吗?可是,李世民为何只是虽笑而不语。他那样的笑,简直是要融化雪山的白冰。
他引目向了向面具人的书案,笑道,“我现下是即中兄台所愿,又拂了兄台所愿,让在下好生为难,如何做答,才能道得出心中所想。”
他们的往来句子,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我在他们中间转了遭目,只觉得,这样下去,再不给个明白,一直猜闷下去,要将自己转晕。
然后,我就看到面具人,取出那本王羲之的字帖,我的目光落在上面,心事悠悠晃动不住。他举起那本字帖,忽而靠近新燃的烛火,我才发现,支起的窗外,已然浸点莹莹墨色深深,而他手下极快,也不知如何做到的,但只是那么一拂,原本是光光的烛头,一刹之间就燃起了闪闪烛光结生出的蜡泪如珠如玉。
而那芳墨鲜明的字迹靠近烛火时,又被火光晃得烂然,将一颗颗孤零零发光的字迹,照成极盛大的一团,如同簇簇开放的焰光。广布进人眼,我觉得,面具人这次当真是居心叵测,他那副形状是,是要将这字帖毁了吗?我那一颗爱屋及乌的心如期而至,汹涌咆哮到不能抑制。就在那字贴行将被面具人,雪指纤舞触到明亮烛头时,我于这一闪即过的瞬息之间觉得,一切的想念都太过嘈杂,一切的思念都太过喧哗,而我要救这本字帖的心,就顽强得如同夜火烧不尽的青青河边草,只要春风吹经,就那么及时地开始生长。而现下我满眼满心皆只是这一个念头。
明亮如许的字迹,近至眼来,我扑到面具人身边,倾身掩上烛火,曾经惊起的心事,一应缓缓地落下,缓缓酣和,其乐融融至于无迹。
我大概是晕了一会儿,因为,刚刚我舍身想要去救一本字帖来着,而且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做了,即使有点痛之后,还觉得,心头上记得的情愫是虽九死其犹未悔。我是记得的,这个心情,它曾经是一位爱国的士大夫所有的,而他被人们纪念了上千年。那么,虽然它是个让人吃痛的心情,那么它也一定是个好心情。
但当我睁开眼时,看到李世民的气色不太好,我的记忆力与领悟力,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出奇的灵动力量,与我从前的笨拙很是不同,我看得出来,他似乎是在生我的气,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其实觉得,他没有必要和我一般见识,于是想到要安慰他,就是和他提起,我现在好像是生病了,但是不会耽误他多长时间这些事情,似乎觉得,那样就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突然想起,事实上我是如何得罪的他来着,好像我刚刚是要做出一桩好事来的,可是他的气色,却是这么的不好,难道是我的这出好事做得砸了锅。我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他看到我醒了,将手探上我的额骨,这个动作让我误解,我是在发烧,于是我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由于觉得没有什么参照物,着实不好说出自己是发烧,还是没有发烧。就有点儿想到对面,他的额头上摸一摸,以做个比对,但这一样想,就又觉得,好像这是一件极冒险的事,抚摸他的额头,好像应该是他的长辈经常做的事情。而我,就不大好,对他做出这样冒犯的举动。
他的目光照下来,如同正午时的日阳,好生的刺眼,我眯了眯眼有点想要避开。
随之他的声音散开时,我着实未感知得出,那是什么意思时,就觉得,这实在是好听的一种声音,似乎值得人去喜欢、去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