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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司金枝”这名字的出现, 岁行云过于震惊,入夜卧榻时才后知后觉想起另一件事。
在后世关于“团山军”的记载与传说中,这支战无不胜的劲旅共有两位名显于世的重要缔造者。
一位名唤司金枝, 另一位则叫做……
叶!明!秀!
“天爷哦,我这是遇到一群什么伙伴!”岁行云嘟囔笑着,既觉荒谬又倍感雀跃, 还夹杂几分莫名骄傲。
心绪大动之下, 她选择以来回侧滚宣泄当下复杂的感受。
会是小大夫明秀么?也是得李恪昭赐姓?李恪昭为何会想到为明秀赐姓“叶”?莫非明秀和叶冉……?!
不会吧?这俩人眼下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啊!
太多问题接连浮现在脑海中, 让岁行云躁动得难以成眠。
最终又爬起来跑到窗边, 将这些无法语于人前的欢喜秘密暗诉于天上月。
两千年, 沧海会变作桑田, 今日鲜活的伙伴们也会生老病死, 最终成为后世史册或传说中一个光荣而威严的姓名。
在后来者眼中, 他们仿佛生来就知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胜;却不会知他们也曾稚气笨拙, 在茫然中一点点走向未知的前程, 无心地推着这世道去往更好的光景。
后世大概无人会知晓,此时有个叫做岁行云的姑娘, 倒溯两千年的光阴混进他们中间, 与他们一道成长,并肩同袍, 懵懂前行。
但没关系,月亮不会变,月亮什么都知道。
*****
在六月里那次随身弩的比试中, 明秀未能成为率先被赐姓的五人之一。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最晚进入西院受训,从前又师从医家,许多事都是从头学起,进度落别人一截也不出奇。
好在明秀并不气馁,也无急躁之心,之后一如既往勤恳苦练。
岁行云时常从旁提点协助,偶尔叶冉也会凶巴巴将明秀单拎至旁特训,就像岁行云刚进西院时那样。
随着时间推移,自七月下旬起,蔡国政局愈发有种山雨欲来之感,李恪昭渐少了从前那些暗中皮皮惹人起急的少年闲情,不知不觉中多了戒备紧绷。
七月底,李恪昭便开始盘点府库与书籍,打算陆续将重要物品暗中运送出城。
李恪昭在钱财这方面是个心大的,质子府中并无专门的账房先生,平素府库就那么锁着,左右也不会有谁来偷。
若府中哪里有开支用度,禀过李恪昭得到允准后,他便命叶冉或飞星开府库取用就完事。
如今要细致盘点,叶冉与飞星各自肩负紧迫使命,也腾不出空来做这琐碎事,于是只得李恪昭亲自来。
可他好歹也有那么几分家底,若只一人做这事,只怕十天半月都忙不完。于是让岁行云暂停三日训练,跟着他在府库里盘点核对,斟酌各样物事去留。
七月廿八这日,飞星出外与暗线接头,得了消息回来,便径直寻到府库中来禀与李恪昭。
“无咎已买通邺城漕帮的水路暗道,只要咱们能设法将东西弄出城,就能安全归缙。但无咎请公子定夺,东西是直接送回您在遂锦的府邸,还是暂时托付公仲大人保管?”
飞星亦步亦趋跟在李恪昭身后。
遂锦是缙国王城。李恪昭虽离缙质蔡数年,在遂锦的府邸却还是原样保留,府中诸事有人打理着,倒不曾荒废。
李恪昭以脚尖轻轻踢了踢面前一个陌生的乌漆大箱,疑惑地歪头打量。
口中道:“太子与我三哥,如今是何情形?”
蹲在他身后点数库存珍珠的岁行云闻声回头,好奇偷听他与飞星的对话。
她两世为人都平凡,“王室内斗”于她来说遥远而陌生,倒是很想知都是个什么斗法。
“用无咎的话说,就是俩斗秃了毛的乌眼鸡,谁都知一时分不出胜负,却又丢不得面子,双方都死撑着不能退出斗鸡笼。”
飞星憋着笑答。
“去年天旱,举国歉收。三公子背靠舅族,又联合了五公子,先于太子一步大规模开仓放粮,各地都赈,民望扶摇直上。王君三言两语一番敲打,暗示太子不该再拾人牙慧。入冬后,太子便采纳了您从前给的建议,拢其舅族为首近十家世族大户,带头放了大批奴籍者出府。开春之前王君便出了新政,允平民自往山野垦荒。”
“这般斗法倒是好事,”李恪昭勾了勾唇,“既如此,东西就送回我原本府邸,不必劳烦舅父了。”
岁行云不笨,粗粗听了这么一桩,已大约能明白缙国是个什么状况。
现今的缙国君王也搞制衡之术,不但放任,甚至撺掇着几个儿子相互争斗牵制。
却又会不动声色将他们的争斗限制在“于民有补、于国有益”的范围。
三公子联合五公子放粮赈灾,饥民已得温饱。若太子再跟在两个弟弟后头有样学样,不过徒耗米粮而已。
于是缙国君王便暗示太子该有不同的招。
太子落了弟弟一头,自是卯足劲要找回场子。既不能拾人牙慧,那便改成说动世家带头放奴出府。
如此国中劳力人口凭空增多,王君再出新政允平民自行开荒,这就使来年的举国收成有望弥补去年天旱歉收造成的遗留问题。
缙国王君这才是真正的王道之术。
皇图霸业从不可能是一人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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