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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过来,南平郡主与宁谦夫妻俩反倒先吵了起来,都不肯退让一步。
特别是当着夏景行的面儿,南平郡主与宁谦夫妻反目,当堂大吵,这比她与宁谦当着儿女的面儿打架要难堪太多。就好比在儿女面前,她也只是觉得委屈心酸,夫妻哪怕反目,那也是自家事,关起房门来折腾,外人自然不得而知,还能保留一丝颜面。至少出了侯府的门,见到夏景行,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以胜利者自居。
现在是当着夏景行的面儿,宁谦活活把这层伪装夫妻恩爱和谐的皮给扒了下来,一点情面也不肯留。争吵间,她余光瞥见夏景行唇角讽刺的笑意,就浑似眼前之事如闹剧一般,事因他起,他却坐壁上观,如看好戏,让南平郡主在夏景行面前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保不住了。
一霎那间,她血涌上头,如跌泥潭,狼狈不堪,这么些年积攒的怒气怨气全涌上了心头。气怒攻心之下,直恨不得抓烂了宁谦那张惹人憎讨人恨的脸,以及夏景行那张嚣张得意的面孔!
——让王氏的儿子看了笑话,就等同于向王氏那个贱人承认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婚姻失败已极。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的。
难堪羞窘到了极致!
“父王,难道你就坐看他这么欺负女儿吗?”南平郡主紧抓着晋王的袖子,面上泛着恼怒的潮红色,显然是气的狠了。
晋王这些年替女儿兜揽了多少事儿,总有过想撒手的时候,可是每每瞧见她那双与其生母极神似的眼睛,想到她死去的亲娘,总不由的心软,予取予求。此刻也不例外。
“冯大人,既然除了侯府这条线索,还有还债的赌坊牵涉其中,说不定还是赌坊的人逼的阿宁,或者赌坊做下此事,将阿宁与夏小公子绑了起来,再将此事栽赃到阿宁头上,好向夏家讹钱。怎的冯大人今日就非要大闹侯府,审问侯府下人?依本王看,还是先抓了赌坊的伙计审问要紧!”
不必他提醒,夏景行出门之时,便已经派人去堵万安赌坊的门,先将掌柜伙计看管起来。
只不过此事因宁景世而起,根子上还在镇北侯府,他手底下自然不乏跑腿的心腹,这些人平日跟着玩乐,真做了什么事情,恐怕也捱不过审问,他这才亲自往侯府里来抓人。
夏景行也懒的再看宁谦夫妻吵架,更懒的跟晋王磨牙,霍然起身,向身边亲随下令:“将侯府大门紧闭,所有男仆一律驱到前厅来。”
他手底下亲随可不比侯府下仆,见得男女主子吵架,便不知道应该听从于谁,此刻还站着不动,等着男女主子吵架告一段落,再看结果。
夏景行身边的亲随都是闻令即行之人,也不管宁谦夫妇闹成什么样儿,立刻行动起来,越过宁谦夫妇与晋王府一众护卫,以及京兆衙门的差役而去。
冯九道带着手底下一帮人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见识过了闻名长安城的“怨偶”镇北侯夫妇吵架,见夏大将军手底下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便朝跟着的差役使个眼色,立刻便有人心领神会跟着去了。
南平郡主厉声阻止,但夏景行手底下人可不是侯府的下人会听从她的号令,眼见得有人直奔侯府大门,驱赶了守门的小厮老仆进府,将侯府大门紧闭,拔刀出鞘,守在大门内,她声音都直了:“父王——父王快阻止他们!父王——”
此情此景,夏景行分明是没将晋王放在眼里,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府兵也面露愤愤之色,侯府前院已经乱了起来,小厮长随被人驱赶而来,晋王一声令下,王府府兵直扑夏景行亲随。
——能忍到此刻,晋王爷也着实不易。
夏景行带来的亲卫也不是吃素的,见王府府兵来势汹汹,他们也早看晋王与南平郡主不顺眼了,早为着自家将军打抱不平,有此机会,立刻喊了起来:“尔等敢阻拦京兆府查案?”扑过去就与晋王府府兵打了起来。
冯九道掩面,朝后缩了缩,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能自己消失。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辜极了:你们两方打架斗殴,为何要扯着本官的大旗?!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镇北侯府的下人们都往安全处逃窜,生怕遭了池鱼之灾。而夏景行的亲卫早就憋了一团火,临敌经验又足,连腰刀都不曾□□,专拣不显眼的地方踹,无刀伤不流血挨了打也不显眼,但是却陆续有不少晋王府的府兵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半天爬不起来。
晋王斜睨了夏景行一眼:“大将军这是准备一意孤行,非要将事情闹大?”
夏景行身形笔直站在他几步开外,眼神淡漠观看场中不断倒下的王府府兵:“若是晋王爷的儿子被人绑了,想来王爷恐怕比下官还要激动。就算是吵到御前,陛下也会体谅下官一二。”
齐帝龙体每况愈下,原来还能听小宦官读奏折,这两日精力愈发不济,时不时就陷入昏沉睡眠,太医十二个时辰守着,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
两个人都知道此事就算闹到齐帝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
说不定皇帝陛下此刻就已经陷入长久的昏睡之中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家国大事等着他决断,这件小事是无论如何也排不上号的。
一盏茶的功夫,晋王带来的府兵以多于将军府的三倍人数而惨败,南平郡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都要抖起来了:“父……父王,这可怎么办?”
以晋王府之力,竟然难以抵挡夏景行手底下这帮人,还有谁能来帮帮她的阿宁?
晋王的脸色着实不好看,王府府兵败的太难看,他这个作主子的也面上无光。
宁谦已经嚷嚷了起来,“去将跟着世子的所有亲随都叫到这里来,让冯大人问话!”
南平郡主手脚发软,半靠在晋王身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父王——”仿佛她还是个小姑娘,无论惹了多少麻烦,晋王都能替她兜着揽着,解决掉。
可是今时今日,晋王也终于无能为力了。总不能他堂堂亲王下场与夏景行的亲卫们对打吧?就算他肯下场,几乎可以肯定结果定然是惨败。
夏景行大约是不会给他面子的。
夏府的亲卫还在那边嚷嚷:“哎哎晋王府的这些人真是软脚虾,都没几招就倒了,连辽人的一半战力也没有嘛!”
“亏得我先前还激动了好久,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
晋王府所有被打倒在地的府兵:“……”要不要这么缺德啊?打了人还说风凉话!
冯九道心中暗乐,听说夏大将军整军严苛,没想到手底下这帮人战力强悍不说,还各个嘴损,先时还真没瞧出来。
在晋王父女俩无计可施的注视之下,宁景世的亲随很快被拘了来,有了夏景行手底下这帮人的“热情协助”,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宁景世当日派出去踩点的下人很快就招了出来,世子爷欠了万安赌坊半年的赌债,利滚利最后就成了十万两。
世子为此很是烦恼,几番犯愁之下就将主意打到了将军府。原本是想着侯爷若是能同大将军父子相认,再迎了大将军回来,有了个财神嫂子,还愁十万两赌债?!
哪知道大将军心如铁石,连亲父上门都拒不相认,世子爷知道了自然万分沮丧,只觉得自己的路都被堵死了,万般无奈这才出此下策,派了人踩点,打探夏平安来往时间路线。
至于掳人,负责踩点的小厮哭丧着脸道:“小的只负责监视跟踪小公子行踪,摸出规律来再报到世子爷那里去。别的事情小的并未参与。至于谁去绑的人,绑了小公子又去了哪里,小的是一概不知。世子爷身边两名护卫,也许是他们绑的人也不一定呢。自前几日世子爷出门不让小的跟随,小的就再也没瞧见过世子爷!”
“大胆奴才,世子没在眼前,便由得你泼脏水不成?”
人证物证俱在眼前,南平郡主面色越来越白,心中越来越慌,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只能吓唬府中奴才,只望他能改了口供。
冯九道审案的老手,宁谦又十分配合,开审之初便命人送来了笔墨纸砚,又有跟着的笔吏写下供词,南平郡主喝的再凶,那笔吏将供词放到了小厮面前,迫于夏府虎视眈眈的护卫,他也不得不按下了手印。
从头到尾,竟无人再理会南平郡主的喝问声。
就连晋王,亦只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保持了沉默。
他心中另有大事,就算此刻定了宁景世的罪,只要等到太子登基,一切皆有重新来过的可能,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只盼着宁景世不要再犯蠢,这个当口自己跳出来。
“父王,您真的不管阿宁的死活了?”
晋王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教育上的失败,从来没有教导过女儿为别人着想,永远只以自己为中心。
宁谦去送冯九道与夏景行,京兆衙门的差役将涉案人员押解了一同离开,晋王目光只能追随着已经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青年离开的身影,声音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疲惫:“南平,为父已经尽力了!”
两方对垒,他已不是夏景行的对手。
对方早不惧他的身份权势,因为那人一步步从泥泞里爬了起来,再不是卑微少年,任他生杀予取,任他肆意侮辱践踏。
看他脚步沉稳目光淡漠从镇北侯府里踏出去,宁谦追在身后放软了语调央求:“阿行,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吧?!阿行要不过两日跟你媳妇搬过来?阿行——”
晋王甚至还听到了那青年淡漠无情隐带了讽意的声音:“侯爷请自重!本将军姓夏,与姓宁的并无干系!侯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那犯了事的儿子吧!”
看他在侯府来去自如,穿门过户,半点留恋都无,原来早将旧日时光抛在脑后。
只有他的女儿,还有宁谦,永远的被留在了往日的时光里,留在这座威严赫赫的侯府,这辈子也挣脱不开。
近处院里花木倒塌,仿佛大劫之后的凌乱,尚无人打理。还有晋王府受伤的府兵挣扎着爬起来,也有去搀扶同伴的,大约牵动了伤处,不免呲牙咧嘴,发出低低的痛呼声。
晋王忽觉满心惆怅,没来由生出一股力不从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