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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鸪伸手一拦,“援军和粮草,如何说法?”
许长史笑了一笑,“我回了州司衙门,会尽量帮助穆将军,争取一下。”
“争取?”穆将军闷哼一声,“谁他娘的不知道你是灵州长史,你争取个屁,分明就是敷衍我!”
穆鸪身边的将军们心里早就忍了无数的怒火,这时再也按捺不住了。愤怒的发出一阵怒吼,冲上前来就要剁了许正宽!
“来,动手!”许正宽不急不忙,指着自己的脖子,“我是刺史大人派来巡查军务,纠正军容的,代表的是大夏的军法。你们如果敢动我一根毫毛,那就是聚众哗变罪同谋反!——动手,赶紧动手!让我用脖子来试一试,名扬天下的穆将军,在砍杀自己人的时候,刀有多快!”
“王八蛋,我宰了你!!!”穆鸪麾下的将军们个个气红了眼睛,暴跳如雷。
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上前来剁了许长史。
他们是军人,真正的纯粹的军人。他们把忠诚与荣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虽然许长史的话全是威胁之言,但是,那也的确是“道理”。哗变与谋反的枷锁,绝对不是穆鸪这些人能够承受得起的!这些罪名要如何描黑描白,全在这些文官的一张嘴和一支笔!
“你滚吧,我穆鸪麾下的虎狼之师,自会守好城池,粮草和青壮之事我只会去找铁大人面议!”穆鸪将手一挥喝开众将,“让他滚!”
“滚出去!!!”
许正宽摸了摸八字胡须,看着眼前这些人呵呵一笑,扬长而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之所以在杀了灵州刺史铁缪之后,立刻就来的这军营假借巡查军务的名义来,来阐明自己已经抓了一些逃兵,和诬告着王将军他就是想通过,缉拿逃兵,诬陷王将军的方式来动摇城中守军的军心。好让他继续施行自己的计划!献城投降!
穆鸪等人心里清楚,援军,朝廷是不可能派援军来的了。而大帅本人率领的大军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自怕是等大帅率军来救的时候,这说不定定远之战就已经结束了。
穆鸪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兄弟们,死守定远!无论成败——但求问心无愧!”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但求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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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对于镇守定远的夏军边军来说,就是一场炼狱。
所有人,包括还能稍稍爬动的伤员,都没有合过一次眼,都没有停止过哪怕是片刻的战斗。诚然定远城墙高大,防守极具优势,但是西胡人足有数倍之众。站在高高的城墙下上看下去,茫茫人海漫无边际。
穆鸪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这高大的成墙限制了西胡人巨大的人数优势,他们真要全体冲锋上来,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要化作一场洪水淹死这些守城的夏军。
加上被围之前,又逢旱灾,颗粒无存,定远城中粮草消耗,此前全靠后方州县的运粮。可是这一两个月围城下来,城中早就没有什么余粮了!
而且这州长史摆明了实在为难自己!
这些事情,程务挺没法儿跟手下的将军们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政争”,将要害死手下这么多的兄弟还要危害到大夏的边防,穆鸪的心里非常的难受。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带兵打仗再厉害的将军,就算是占着道理,也斗不动手执权柄的文官手上的那枝笔,和脸上的那张嘴。
“将军,许正宽那个黄毛小儿实在是太嚣张了!”有一犟牛脾气的将军骂道,“咱们真不该放他走了,当场一刀砍了最是痛快!再不济也要将他扣下来,让他把粮草送来!”
穆鸪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猪狗不如的东西,杀之何益?”
“发泄一下也好!”刚烈的将军们无话可说,个个恨得直咬牙,骂道:“我等武夫早就准备好了为国捐躯,并不惧死!若是被许正宽这等小人为难而死——冤!”
“那就更不能对许正宽不利了。”程务挺说道,“如果我们战败丢失了定远,但顶多也就是战败。如果我们为泄一时之私愤而杀了许正宽这个州长史,那就可能要被判上哗变谋逆的十恶不赦之罪了。我等武夫死则死尔,不求彰显家门英烈更不奢望名垂千古,但至少也不能祸及家人在青史丹书上留下不忠不义之名,承担后人的口诛笔伐啊!”
“”众将军们哑口无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穆鸪摇了摇头,“那个许正宽掐准了我们的命门因而有恃无恐,否则,他根本就不敢来这里撒野。此人年岁不过三十,心机竟然如此的深沉与歹毒我等武夫在战场上再如何骁勇,也终究是斗不过这种自幼就开始精研权术与阴谋的官宦子弟啊!”
副将们听穆鸪这么说一说,突然醒神道:“要是大帅在这里,或许有办法!——大帅不也是出身宦官人家的子弟,有智谋识权变吗?”
“智谋?权变?”穆鸪苦笑不已,“那的确是大帅那种人才能玩得转的东西。实话跟你们说,王将军与许正宽在京城就斗了个你死我活,然后现在还斗到了边疆来。王将军在长安败了一阵,被迫离开了他干了十年的地方,将要到手的右将军之位也被人抢了,还被拎断了一条胳膊,现在都还没有痊愈。可是这!许正宽追了过来是不顾一切要置王将军于死地!”
“然后就拉上我们垫背了?!”众将军们很惊讶。
“那倒不是。”穆鸪摆了摆手,“许正宽都不知道王将军去城上巡视了,他来这里,是想动用军法将王将军抓起来,带回衙门去私审问刑。如果是要拉我们一起垫背,许正宽就不会来了。”
“那许正宽为什么又要威胁将军?”将军们很自然的问道。
“”穆鸪无语以对,苦笑道:“或许他觉得,非但是王将军该死。咱们这些与胡军作战的武官们也都该死呢?二者本来是互不相干,现在却凑在了一起,那么一箭双雕同时办了,刚好省事省力。”
“我干他姥姥!!”
将军们一片破口大骂。
骂完之后,他们提起刀枪又去守城战斗了。
穆鸪既感动,又内疚。他一直都很清楚,对他麾下的这些耿直忠烈的大夏军卒们来说,朝争也好恩怨也罢,都没有比“战斗”还要更加重要的事情。
看着这些兄弟们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城关去和西胡人血战到了一起,从军三十年流干鲜血也不掉一滴眼泪的穆鸪,也躲起来号淘大哭了一场。
“兄弟们,你们是大夏最英勇的军卒!你们是天底下最无私的英雄!”“是我连累了你们!”“若有来世,就让我做你们豢养的猪狗牛羊,报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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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穆将军站在城头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城下的突厥人,像潮水一般汹涌的——涌了上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麾下的军卒和原有的青壮打到现在还剩数千人,兵卒们而且全部带伤,包括他穆鸪自己在内。
右臂上现在仍插着一枚箭头没有拔出,深已入骨。这点小伤对穆鸪来说就像是吃饭嚼到砂子了一样那么平常。由于太过亢奋,他甚至感觉不到痛。
看到刚刚还在猛烈攻击的西胡人,穆鸪和他麾下所有做好了必死准备的残卒,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麻木了一样的举刀杀敌。就在他们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报——”一名军卒飞快跑来,或许是跑得太猛体力都要透支,在两个人的搀扶之下才连滚带爬的到了穆鸪的面前。
“何事?”穆鸪仍是平声静气。而十多年军旅生涯养出了他的一身大将之风,临泰山之崩而不惊,莫过如此。
“城中后后方”斥侯有点喘不过气来,“援军到了!”
众皆一惊!“谁带的兵?”
“灵州长史许正宽,带了青壮前来助战!”
“啊?”穆鸪和所有的副将们一同呆愣当场。
许正宽?带兵?
来救定远了?
这件事情在穆鸪等人看来,这甚至比西胡人突然退兵了,都还要诡异!
“许正宽带了多少人马,到了哪里?”穆鸪问道。
“大概有几千人!已到城关之下,请求将军让他们上城助战!”穆鸪这下更是满头雾水茫无头绪了。
“将军,不管怎么样,兄弟们快支撑不住了”副将道,“不如先让他们上城助战,这股生力军在,正好能击退胡军!”
穆鸪思虑片刻,点头,“你去引导,我在此督战!”“是!”
穆鸪仍是站在城楼之上,眯着眼睛看着城关之下,一队队青壮正在登上城关帮助守城!
诡异!
“将军既然援兵已到,还请将军治疗伤势”一旁的亲兵见机立刻说道。
“好。”穆鸪这才一挥手,“来人,卸甲!”旁边的亲兵马上就忙活上了,调了一碗汤药来给穆鸪喝,说是止痛的麻药。
穆鸪哈哈的大笑,“我岂能喝这种东西?”
“将军,拔箭头和治伤很疼的!”亲兵看着他穆鸪胳膊上的大箭疮,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若不行,换军医来!”穆鸪没好气的道,“我身为统帅,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这碗麻药一但喝下,我便万事不知。出了军情,如何是好?”
“”亲兵无语以对,只好咬了咬牙,“那将军忍着!”
“这等小伤,家常便饭!休得废话,赶紧动手!”穆鸪还不耐烦了。
这亲兵便开始动手给穆鸪治伤了,先用锋锐的小刀割开了夹住钢铁箭头的皮肉,然后一记大钳就将箭头拔了出来。
皮骨嗞滋作响,鲜血长流,穆鸪哼都没有哼过一声,脸上甚至一直挂着笑容;那亲兵则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大劫难,死里逃生了一样。
“万幸,没有淬毒!”亲兵松了一口大气,“属下,这就给将军上药”
但是这穆鸪看都没看一眼,心中却甚是不解,西胡人猛攻定远这么多天,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绝对是对定远志在必得。所以在猛烈的攻城下,伤亡也极具提高,他几次派人去询问铁缪,却毫无回音,战况激烈,他也没法去找铁缪面议,可是现在眼看着守军都要打光定远失守在即,这许正宽却有带了来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