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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边军士卒士卒们,那些青壮,他们起初漠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仿佛一个个皆已陶醉在曲声中。

    ---------分割线---------

    在成墙另一端的地方,秦禝在人堆总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他家中那位温柔可人的嫂子。他又有好多天没有回家去看看了!但是秦禝身为一名校尉,现在的他也在南城墙这边统带这一个百人队,他也有很多事情安排的。他没有时间回去看看。

    而在旁,许炜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看他那茫然的目光,也不知在思念那位亲人。

    “又是一个----熟面孔啊-----”

    将一具边军士卒士卒的尸体小心地放在一堆柴薪上,秦禝注视着眼前这名面容尚且稚嫩的士卒尸骸,暗自叹了口气。

    这名士卒,是他麾下百人队的新兵,年仅十五岁而已。

    “我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对于战争,秦禝本没有考虑太多,但是此时此刻,当身边这些熟悉的同胞因为战争而蒙受了重大伤亡时,他不由地有些迷茫了。

    我们,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

    或者说,是为谁而战?

    为了夏国?还是说,是为了这些城中的百姓?

    明明他和这个国家的关联并不大,却要为夏国而战?

    归根到底,无非就是他对夏国还没有产生归属感的关系。

    安陵、召陵、睢阳,那些商水周边城县对鄢陵、长平、商水等楚人的敌意,让那多达四十几万归降夏国的楚人时不时地就产生这样的想法:夏人不欢迎我们,我们只是寄宿在夏国的外人。

    正因为存在着这样的想法,秦禝有些不能接受他们边军士卒在这场『体现夏国意志』的战争中所蒙受的巨大损失。

    最终,秦禝得出了一个多少能让他接受的答案: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温暖而战!无关其他!

    摇了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秦禝站起身来,准备继续搬运尸骸。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的时候,身旁却跑过两名边军士卒士卒的士卒。

    见此,秦禝皱了皱眉,呵斥道:“你们去做什么?想偷懒么?”

    “秦校尉------”那两名边军士卒士卒停下了脚步,回头过来,表情有些畏惧。

    不过畏惧归畏惧,其中一人仍鼓起勇气解释道:“是梁校尉让我们暂停手中的事务。”

    “梁校尉?”秦禝愣了愣,皱眉说道:“胡说八道!梁校尉将叫你们不必再搬运尸体了?”

    “不是不是。”另外一名士卒连忙解释道:“是穆将军还在那边用草叶吹曲子,梁校尉叫我们都过去听,据说是罗将军的命令。”

    罗得韬是南城守将,秦禝只是个校尉,虽然两者并非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但终归军职差了好几个大档,这让秦禝面色稍霁。

    不过更让他诧异的,却是这名士卒的前半句。

    “穆将军?用草叶吹曲子?”

    望着那两名士卒奔远的背影,秦禝犹豫了一下,亦朝着那边快步走了过去。

    他很好奇,好奇于那位穆鸪将军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南城墙,又为了什么目的而吹奏那个曲子。

    快步走了大约两百来丈,秦禝面色一愣,因为他瞧见,远处居然围聚了成百上千的边军士卒士卒。

    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都十分安静,使得秦禝果然能够听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草笛声。

    “喂,让让。”

    秦禝用他身躯强行挤入了人群。

    当即,前面那位正静静倾听着草笛声的边军士卒士卒愤怒地回过来头,嘴唇微动可能是想骂人,但一瞅见身后的竟然是一位武官后,立马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强行朝一旁挤了挤,给秦禝留出一个空位。

    也难怪,虽然秦禝只是一位九品武官,但是在军中已经不在是一位士卒了。

    “唔。”秦禝朝着那名士卒点了点头,随即继续朝前挤,费了好大力气,并且遭到了好些边军士卒士卒不悦甚至是愤怒的瞪视,秦禝总算是挤到了人群的中央。

    他惊讶地看到,在人群的中央,那位他心底颇为尊敬的穆鸪将军,此刻就站在众边军士卒士卒们当中,在他旁边,坐满了安静聆听草笛声的边军士卒士卒。

    那密集的程度,秦禝甚至怀疑这位穆鸪将军甚至没办法原地转身。

    “穆鸪------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秦禝不禁有些吃惊。

    “你这家伙,杵在那做什么?”身边,传来一句不满的抱怨。

    秦禝皱眉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对方就是刚刚那两位士卒口中的????粱鹳穑校尉

    “啊,梁校尉啊------”此时秦禝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朝同伴那边挤了挤,给粱鹳穑留出一个位置,着小声说道:“梁校尉,您坐这,您坐这。”

    “--------”粱鹳穑暗自翻了翻白眼,好在他挤进来的一路上已经见惯了士卒们的举动,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穆将军他在做什么?”秦禝小声问道。

    “不清楚。”粱鹳穑耸了耸肩,小声回答道:“当时我们正在搬运尸骸,穆鸪就来了,啥也没说,就是摘了一枚草叶,吹起了曲子----”

    话音未落,左前方传来了不悦的低声呵斥:“那边的,给我闭嘴!”

    粱鹳穑仗着身边有秦禝,两位校尉坐在其一起,狐假虎威似的瞧了一眼对方,却猛然发现左前方的那人,居然是军中的一营队的营校尉,赶紧又低下头来。

    营校尉可比秦禝这些校尉军职高一大级,粱鹳穑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便再次将目光投降不远处那位穆鸪,安安静静地听着那草笛曲。

    曲子,柔美悠长,但明显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伤,曲声所描绘的,仿佛是一种咫尺天涯、再难相见的分别。

    这让在场的边军士卒士卒以及青壮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不,秦禝亲眼看到,那几名坐在边军士卒士卒当中的高大青壮,有的眼眶含泪,有的抬手拭泪,让人很难想象对方也是身高八尺的男儿汉。

    不过,秦禝却感觉自己能够理解他们,因为在听着那悲伤的曲子时,他难免就想到了此刻近在家中的嫂子和小萝莉,想到了她们娘儿俩期待他安然无恙返回的期盼,同时也联想到了,那些已战死在这定远城的士卒,他们的家人在得知噩耗后的悲伤。

    那种悲伤,是不是就像那曲子里所描绘的那样呢?

    “穆鸪将军……原来是在缅怀那些战死的士卒们。”

    秦禝暗暗说道。

    不得不说,他来地有些迟了,没等他坐下多久,穆鸪便已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将草笛从嘴边移开了。

    一曲告终。

    而对此,附近的边军士卒士卒们与青壮们皆有些不舍,不约而同地用期盼的目光望着那位穆鸪,希望能够再聆听一次那优美悲伤,能让他们产生极大共鸣的曲子。

    可让他们感觉有些遗憾的是,那位穆鸪,将那只捏着草笛的手垂了下来,开口向他们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们颇为意外与吃惊的话。

    “本将知道,在场的诸位,有绝大多数此刻都在茫然,茫然于诸位究竟为何而战,那些牺牲的人,又是为何而牺牲----”

    当听到穆鸪坦诚说出这句时,在场诸边军士卒兵将们,绝大多数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是的,他们的确是在纠结这一点,谁让这场体现夏国意志的战争中,仅看到他们边军士卒这些夏人在浴血奋战,为此牺牲无数,却瞧不见任何前来救援的军队?夏国的军队又不是只有他们这些人!

    因此,他们心中会有狐疑也在所难免。

    这一切,都合乎情理。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的边军士卒士卒皆默默注视着那位个子并不高的穆鸪将军。

    而就在这时,穆鸪再次张开嘴,郑重地说道:“不错,你们的确是在为你们心中的夏国而战,------让本将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你们会有那样的抱怨?难道你们不是夏人的一份子,不是我大夏的一份子么?!为国家而战?为同胞而战?难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这巧妙的反问,让在场诸边军士卒士卒们心中一愣。

    “国家?”

    “同胞?”

    诸边军士卒的兵将们和青壮面面相觑。

    他们原以为穆鸪会向解释这场仗的原因,没想到,这位穆鸪居然用这种语气强烈的反问,仿佛是在严厉地质问他们。

    可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边军士卒士卒们在听到这句严厉的质问后,非但没有生气的情绪,反而有种莫名的慌乱,仿佛他们真的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似的。

    环视了一眼众边军士卒兵将,穆鸪缓了缓语气,正色说道:“本将,不会说什么感谢诸位的话,因为在本将看来,你们本就是夏人的一份子,为国分忧,这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本将为你们感到自豪!你们作为一名夏人,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应得的待遇,或许青史不会记载诸位,但是本将会记得,国民会记得,我大夏安平二十九年在抵御西胡进犯的战役中,那支阻碍了西胡二三十万大军的士卒,那些英勇作战、慷慨赴死的士卒,来自于我大夏的边军!!--------后人会尊称你们为,为国捐躯的勇士!……这个称呼,诸位可满意?!”

    “噢!”

    一名边军士卒振臂高呼了一声。

    听闻此声,附近的边军士卒亦纷纷振臂,呐喊附和。

    那冷不丁的呐喊,吓得那些青壮一脸惊容地四下观望,想不懂这些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

    “居然-----”

    秦禝望了眼自己的右手,自嘲地笑了笑。

    记得片刻之前,他还在为这件事而纠结,但是此时此刻,听了那位穆鸪的话,他豁然开朗。

    是啊,若是作为一名军人,为国家而战,哪怕牺牲再多,又有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握紧拳头,亦振臂挥舞起来。

    见此,穆鸪挥挥手示意了一下,示意诸兵将收声。

    诸边军士卒兵将们猜到这位穆鸪将军仍有话要说,遂陆续地收了声音。

    而就在这时,穆鸪对面响起一句悄兮兮的问话:“穆将军,真的没有赏赐么?不是说打了胜战有犒赏的么?”

    包括穆鸪在内,在场诸边军士卒兵将都愣住了,随即哄堂大笑,使得气氛更为回暖。

    “你这蠢货!”秦禝狠狠地一拍身边粱鹳穑的脑袋,心说:穆鸪将军正在开导我军,你这二货胡乱插什么嘴啊?

    不过穆鸪倒是不在意,或者说,他觉得粱鹳穑插嘴后的气氛变得更好了。

    “唔……”只见穆鸪故作沉吟了片刻,问粱鹳穑道:“你要什么赏赐?”

    可能是没想到穆鸪会询问自己,粱鹳穑颇有些受宠若惊,抓抓头讪讪说道:“最好能有个百来两银子什么的。”

    “百来两银子------”

    大家都是十分熟知物价购买力的边军士卒,目瞪口呆地望向粱鹳穑。

    要知道在夏国,百两足够一户人家非常滋润地过上一年了。

    可让诸边军士卒兵将们意外的是,穆鸪闻言竖起三根手指,笑着说道:“本将给你们三倍!”

    “三、三百两?”

    在诸边军士卒士卒惊地倒吸一口冷气之余,粱鹳穑亦是瞠目结舌。

    他连忙又说道:“将军,可不可以分我们几亩田地。让我们回家之后,也能生养着下去?”

    穆鸪略一思忖,直接笑骂道:“你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了!怎么这般没出息。要是胡人退了,本将加赏你三倍土地!”

    还没等满心欢喜的诸边军士卒兵将们反应过来,就见粱鹳穑瞪大着眼急迫地说道:“穆鸪将军,卑下尚未婚娶,能不能分个女人给咱?”

    穆鸪点了点头,竖着三根手指,更是大笑着说道:“好,本将也给你们三倍------你以为本将会这么说么?!”

    诸边军士卒士卒哄堂大笑,皆好笑地望着粱鹳穑,却见粱鹳穑颇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

    “这小卒,有点意思------”

    打量了几眼粱鹳穑,穆鸪笑着说道:“此事,本将可不能给你做主,不过,你若是自己有本事拐走几个女人,只要不强迫对方,不做出败坏我边军士卒军纪的事,本将非但不会阻拦,还会另外给你一份庆贺婚娶的分子钱。至于这钱拿不拿地到,就看你自己了。”

    诸边军士卒兵将们哈哈大笑,不出意外的话,粱鹳穑这回可是出名了。

    而此时,穆鸪将目光投向了那些青壮,对他们说道:“本将不会忘记边军士卒的贡献,同样也不忘记诸位。-------在军势浩大的西胡人面前,诸位坚定与站在本将这边,与边军士卒的士卒们一同携手作战,本将不会忘记那些在此战中牺牲的勇士。------或许有人会担心本将过河拆桥,在打败了西胡人后,便背弃了与诸部落的盟约。那么在此,容本将再次重申一遍,本将以及本将身背后的大夏,也绝对不会忘了大家的贡献和功劳!”

    这些青壮听了之后也随着欢呼起来,而他们的欢呼,亦感染了边军士卒的士卒们!

    因为己方出现大量人员伤亡而导致的士气低迷情况,自古以来就比比皆是,哪怕是某些为了国家、民族等大义而踏足战场前去打仗的军队亦不例外,更何况是本就不是军卒的青壮。

    但穆鸪却通过一支草笛曲,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再次抓住了边军士卒与青壮的心,并且振奋、鼓舞了两者的士气,这在许多人看来都感觉很不可思议。

    而最让众人感到心悦且荣幸的,还是穆鸪与边军士卒的对话。

    当时,穆鸪用一句幽默的话调侃了粱鹳穑,这让在场的诸边军士卒们感到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原来,这位统帅全城军卒的大将并非是一直高高在上,他其实离我们很近。

    正是有了粱鹳穑的打岔,随后南城墙这边的氛围变得非常好。比如,当穆鸪鼓励完诸兵将,准备回军帐时,便又有一名年轻的边军士卒鼓起勇气,出言恳求这位穆将军再吹一遍方才的曲子。

    可能这名士卒是像秦禝一样,都是在曲子告终时这才闻讯赶来,希望能听一遍完整的。

    当然了,也可能是纯粹喜欢那支曲子。

    但无论怎样,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所有边军士卒与青壮们的普遍支持。

    其实,穆鸪无所谓再吹一遍那支曲子,毕竟再吹一遍又有什么?但是,他却忍不住想逗逗那些边军士卒们,故意望着早已暗沉下来的天色,犹豫说道:“再吹一遍倒是无妨,不过,眼下天色已暗,诸位还未清理战场……”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附近的边军士卒们不禁有些失望。

    而就在这时,罗得韬可能是猜到了穆鸪的心思,在远处高声喊道:“穆将军,您就再吹一遍吧。-----将军放心,待会末将就是下令点火把,也会叫这帮兔崽子在今夜前打扫完战场的。”

    附近众边军士卒微微一愣,随即纷纷起哄。

    见此,穆鸪也不矫情,笑着说道:“好,既然罗将军将为你们保证,本王便再吹一遍。-------对了,跟着哼。”

    “喔喔——”

    众边军兵将们欢呼起来。

    此后,穆鸪又吹了一遍,而那些边军士卒,甚至是青壮,这次也如穆鸪所言,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希望能将这支优美的曲子牢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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