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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向来养尊处优,又极为好颜面,自然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于是,大汉们便抬着他从宽敞的侧门回了府中。守在门口阍室里的仆从们无不侧目——大王究竟是何时出去的,他们怎么没有半点印象?
“你收拾妥当后,便在此处等着。”依稀保存着几分警惕的濮王殿下艰难地扭转身,仍然不忘谆谆叮嘱,“千万别告诉你阿兄,绝不能让他听见半点风声,免得他坏咱们爷俩的事!好孩子,今日的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阿爷放心。”新安郡王浅笑着应道。待到步舆渐行渐远,他便收起了笑意,吩咐身边的侍从:“去东路正院告知阿兄,不知是谁将周籍言先生的文会帖子送到了阿爷手中,今天恐怕是拦不住他了。须得尽快将帖子的来源打探出来,免得有小人从中作祟。往后也不必拦得太紧,每个月总得放些帖子给阿爷挑拣一番,让他出去走一走。不然,往后他只怕更会逮着机会便往外溜。”
那侍从匆匆点头答应,又问:“那扇偏门该如何处置?”
“且放着,不必管它。”新安郡王道,“若是不帮阿爷保守这个‘秘密’,他便不会事事都想着带我同去了。不过,门上的灰尘洒得厚一些,记得随时查看,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借着此门随意进出濮王府。”这扇门原本是用作其他用途的——比如秘密出入濮王府之类。如今居然让阿爷寻了出来,往后大概也不能用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红檀木制成的四驾马车驶出了濮王府,向着杨家别院而去。
这几年来,随着又一位寒门弟子张念高中进士,周籍言周先生的名气早已传遍了长安以及周边诸州。每年不知有多少年轻文士慕名而来,意欲通过文会中的出众表现获得周先生的青睐,从而拜入周先生门下。然而,周先生收徒却十分严格,迄今为止也不过又收了两个年幼的小少年而已。
虽然拜师的希望非常渺茫,但只需在文会中传扬名声,得到周先生或者杨谦杨状头的一两句赞赏,对日后的前程亦是极有好处。故而,每回杨家别院举行文会,名帖皆是难求之物。
更有传言说,为了得到进入文会的机会,许多小有资财的文士们竟然不惜花费重金购买名帖。只可惜,所有得到名帖的人都视其为珍宝,无论出价多少,都舍不得转卖。更有人特意将名帖收集起来收藏,也算作是一种另类的炫耀。
下马车的时候,李徽淡淡地扫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在别院外徘徊守候的士子果然越来越多了。这几年间,借着周籍言先生的名义,杨谦在年轻文士当中积累的声望十分惊人。在他之后的几位状头被他压得黯淡无光,犹如一轮明月与璀璨星辰的差别。挚友王子献若想在短时期内一举超越杨谦,就算借着国朝最年轻的少年甲第状头的名声,恐怕也十分不容易。
因着濮王府所得的帖子十分特殊,前来迎客的当然不会是寻常管事,而是周籍言先生的弟子。正巧,快步行来的,是李徽再熟稔不过的王子睦。他亦是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郎,眉眼间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羞涩,接人待物却坦然有礼,世家子弟的风度尽显。
“两位大王,里边请。”见到李泰与李徽的时候,王子睦的笑容亦轻快了许多,“若是家师听闻濮王殿下驾临,心中不知该有多欢喜。”
“呵呵,孤与周先生一见如故,也确实是有缘。”李泰坐上步辇,眉开眼笑,“想必他还是那付脾气罢,不想应付那些无关之人。你便直接将我们带去他所在之处即可,也不必遵循甚么礼节。”
“是,晚辈明白。”王子睦躬身行礼,带着李徽在步舆旁边慢行。
李泰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参加文会了,自然觉得周围都颇为新鲜。便是偶尔听着风中传来的几句酸诗酸赋,也不免降尊纡贵地点评一两句。李徽见他笑逐颜开,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先前许是他们兄弟二人想岔了,若是阿爷过得一点也不快活,就算再安全又有何益?说不得会像前世那样郁郁不乐。光是拘着他没有任何意义,必须尽快抓住更合适的时机,跳出这个樊笼才好。
虽然如今看来,阿爷似乎与周籍言先生相交甚深。但他这个当儿子的更清楚,其实他与那些隐士们相处的时候才更逍遥自在。与周先生结交,不过是受他虚荣的本性所驱使罢了。毕竟,与颇负盛名的文士交好,他自己的文名才能传得更远——
阿爷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闲散宗室不需要也不能要什么文名盛名。
而他们或许也永远不会理解,阿爷对于“名声”的执着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