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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来看我,没良心。”
言焓笑了一下:“队长工作忙。”
他其实来过好几次,偏偏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沉睡,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小脸白得像纸。
偶尔几次醒着,也一直在呜咽哭泣。
他徘徊良久,终究不知如何面对。
而今天,她从梦靥里惊醒,分明是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
……
甄暖竭力轻松地瘪瘪嘴:“是是,队长工作忙。今天不忙了?”
“忙。”他眸光微闪,“刚好路过。”
甄暖哼哧一声以示不满,但很快又问:“郑苗苗找到了没?”
言焓摇头。
“是不是,活着的可能性……”
言焓扯了一下唇角,没有笑意,也没有回答。
甄暖心里堵得难受,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一直惦记的事儿:“孙琳的案子呢,我跟你说的千斤顶,你听见没?”
言焓抬眸,略显迷茫:“什么千斤顶?”
“孙琳顶骨的伤痕里有红色油漆碎片呀,现场没有红油漆,她家没有红色车,很可能就是凶器上的。虽然你们找到的装饰品是红色,但一定要去和红色油漆片对比,不然无法证明装饰品就是第二拨击打的工具!我确定就是千斤顶。”
她着急哄哄地说了一大串,才发现言焓不慌不忙地看着她,眼底隐约含着笑意。
一直等她说完了,他要笑不笑地回应一句:“听见了。”
甄暖知道又被他逗了,瞪他一眼,哼一声扭过头去。
她眯眼望着金灿灿的阳光,为何又觉得此刻的时光莫名的惬意而温暖?她的心里有点儿甜,又有点儿涩,更有些慌,不该这样,她不该这样。
她离不开沈弋,
而他,他也有他的夏时。
言焓看见她脖子上的肌肤细腻白皙,像瓷,却有几道暗红色的抓痕,他有些刺痛地敛起眼睛。
她的脸没受伤,肌肤在阳光下轻盈得几乎透明。
他静了一会儿,问:“不想听谁是凶手?”
甄暖回头:“这么说,真的是千斤顶了?”
“嗯。”言焓把手机递给她看,说,“这是实物。”
甄暖看着他手机里的图片,无意识地挠挠绑在脑袋上的白绷带,指甲蹭着纱布,声音刷刷的。
言焓抬起眼眸,见她在挠痒痒,一会儿在额头,一会儿在脑后,一会儿抓抓,一会儿抠抠。
这些天她恢复了一些血色,但因皮肤本身就白,现在病中,脸颊看上去愈发清透。
他发觉两人看着手机,不经意间离得有些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近得一垂眸就可以看见病号服的领口下,她的锁骨清秀纤细,肌肤细白如瓷。
他神思晃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稍稍拉开距离,定下神来:“我们在阮云征家里找到的。血迹油漆一切都匹配。”
甄暖说:“潘盼没有杀死孙琳吧,看血迹,孙琳是在台阶那儿死的。”
“对。她不知情,以为自己杀了孙琳。黎磊却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和阮云征做了交易。他去别墅时,孙琳已经被阮云征杀死,栽赃的计划等于告吹。他临时改变主意,替阮云征隐瞒,换300万给潘盼。”
甄暖:“孙琳想陷害阮云征杀自己,但没想到真被阮云征杀了。可孙琳躲他很多次,阮云征每次都把她找回去,然后变本加厉。感觉他去之前应该没有准备杀人。”
言焓点头,见她精神不错,他没继续解密,把话语交给她。
甄暖见他眼神鼓励,不知不觉中,兴致更高:
“阮云征是临时起意,千斤顶是车上的备用工具。他不用特意找凶器,也不需要用别墅里的。”
言焓:“对。阮云征拿了千斤顶从后门进来,孙琳捂着头说被服务员打了,要去投诉。但没想阮云征立刻对她下手。把她打死后,他擦掉台阶上的血迹,拿走千斤顶,把她搬去壁炉边。
而黎磊远远看见阮云征手上拿着竖立的红色千斤顶,以为是潘盼用过的红色装饰品。”
甄暖恍然大悟地点头。
不知不觉间,和他讨论这一切,和他分享观点碰撞思想,她很满足。
这样与人交流的机会,对以前的她来说少之又少。每一次高质量的交流与切磋,学习与吸收,她都格外珍惜。
加入c-lab后,这样的欢愉每天都源源不断,她像干涸了好久的旅人终于找到绿洲。就像她和关小瑜,和秦姝,和谷清明,和徐思淼,和老白谭哥黑子林子整个刑警队。
尤其是言焓,他在有意无意间教给她的,启发给她的,太多太多了。
可是以后,还不知有没有……以后。
她自言自语:“台阶上的血迹是他清理掉的,难怪潘盼以为自己是凶手。可,阮云征为什么要杀孙琳?”
“孙琳有句话刺激了他。”
“哪句话?”
言焓瞧她:“那天你在审讯室里和他说的那句。”
甄暖一下子明白,忽又想起阮云征那张恐怖的脸,她脸色微白,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言焓瞧见她眼里的胆怯和害怕,有些于心不忍,也不知为何,竟突然想摸摸她的头给她安慰。
甄暖怔忡地发了一会儿呆:
“奇怪,孙琳被折磨那么久,都计划找人杀掉自己栽赃他了。她怎么突然说出那种挑战他的话呢?”
言焓眸光微闪,长睫一垂,遮住了眼底寂静而深邃的光。
他知道,但,她不需要知道。
阮云征那么“巧”地尾随她出现,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言焓斟酌了一会儿,开口:“另外,关于阮云征袭击你的事。”
甄暖脸色煞白。
言焓清楚她的精神压力,简短道:“算了,不用你笔录了。”
甄暖讷讷地点了一下头。
言焓见了她眼中的惊魂未定,但有件事还是得问:“当时,为什么抓他的鞋子?”
“我不知道。”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小得快听不见,“我怕他跑了。”
言焓沉默。
而甄暖脑子里再度浮现当时的场景,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揉捏,刀刃捅进身体,伴随着布帛在水里撕裂的恐怖声音,还有拔出时生命流逝的绝望。
她心里袭过一丝深深的悲凉,不知是为了确定什么,故作随意般地轻声问:“你来,,都不是来看我……是为了问阮云征的事?”
言焓微微顿了一下,还是刚才的理由:“工作顺路。”
温暖的阳光隐匿在云层里了,她的心微微发凉,表面却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又过半晌,她垂了垂眼皮,打个哈欠,嗓音柔柔的:“队长,我想睡觉了。”
他沉默,忽而问:“走之前……可以看一下你的伤口吗?”
病床上,她苍白而虚弱,乌黑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摇摇头:“不要。”
他“嗯”一声,道:“那,好好休息。”
说罢,起身出门,
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一抽一抽地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像落入了沼泽,即将死去。
“队长,”
她唤住他,说,“我要辞职了。”
言焓回头:“什么?”
甄暖安静地躺在床上,黑发在白枕上散开。她头上绕着一圈绷带,脸颊和嘴唇一样发白,虚弱得像一张纸。
她垂着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言焓朝她走了一步,又停下,道:“想退出,我没意见。但建议你想清楚这份工作对你的意义。如果重要,就再考虑;如果不太重要,放下也无妨。”
甄暖静默,良久,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说:“意义已经不重要了。这份工作很危险,但队里却没有一个人能保护我。这样够吗?”
言焓抿唇,无言以对。
她又垂下眼眸去了:“当然,最糟糕的是,我无法自己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锤子那个,口头更正为打了2下。
放心,当年夏时做的事没有这个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