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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连小贩也开始挑着担子过来叫卖各种莲花灯,孔明灯。
看到两人衣饰不俗,自然吆喝着招呼,“这位公子,给你娘子买一盏孔明灯祈福,祝愿小两口一辈子和和美美,财源滚滚。”
“财源滚滚,媛儿一定喜欢。”兰天赐牵了她的手,走到小贩的货担前,挑了一个孔明灯,递给谢良媛,“你来点。”
谢良媛喜不自禁,她自幼年起,被祖父挑选为衣钵传人,虽然在夏家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但于她而言,却意味着失去了所有童年该拥有的快乐时光。
她一年中,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和兄弟姐妹游街逛庙会,其它时间,基本上是摸着各种玉石,每天按时按量完成各种雕品。
在泯山岁月里,唯一的伙伴就是骆珏笙,可那个小破孩简直无趣到可以用老僧来形容。
与谢卿书大婚后,她为了夺回数于夏家的矿山,倾尽了所有的心思。
哪曾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男子悠闲地走在街上,点一盏女儿家都向往的孔明灯。
谢良媛虔诚地从他的手中接过孔明灯,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从小贩那里接过火石,点燃时,双手捧在胸前,半仰着头,闭上眼,嘴角含笑,心中默念:祖父、爹、娘、哥哥、姐姐、弟弟,你们在看我么?我是凌惜,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替我担心……。
喧闹的人群中,三五作堆的年轻男女或是玩孔明灯,或是在水边点着莲花灯,但凡花季少女,总喜欢将自已的心愿许下,期许愿望成真。
可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她,看着她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时,他心悸地笑开了,微微跨前一步,眸光一点一点地移动在她脸上,看着她的亮如星辰的双眼,一点一点地打开,将天上的繁星尽收眼底。
孔明灯中的火愈烧愈旺时,拿在手上,给人一种跃跃升腾的激动,她正要松开手,兰天赐突然发现小贩的车上有笔墨,心微微一恸,按了她的手,“稍等再放。”
很快,他拿了笔便在孔明灯脚下写下一行小小的篆字体。
她好奇地探过脑袋想看他写什么,他迅速将手中的灯一放,孔明灯在摇摆中,迅速飘离。
“那是我送给我家人的孔明灯诶。”她象被人踩住尾巴似,追着孔明灯,一跃一跳想把灯给捉下来,皆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孔明灯迅速升空,她转身,气咻咻地抱怨:“怎么不让我瞧瞧你写了什么。”
兰天赐脸上飘上不正常的红晕,带着氤氲的害羞,此刻褪了素日帝王的霸气,竟添了些许少年情窦初开的情怀,低声道:“等你手术完,睁开的第一眼,我告诉你写了什么,可好。”
万家灯火下,帝王眼角眉梢倾泄出浓浓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抹琉璃眸光,仿佛一瞬间把人的心悉数吞噬。
他话中隐隐之喻,让她的心没来由地跳漏了半拍,但很快,就莞尔一笑,嘴角的小梨窝时隐时现,“大体是祝君早目康复之类吧。”
兰天赐但笑不语,牵了她的手,轻声道:“时辰差不多,我带你回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
兰天赐嘴角明显上挑的弯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到了自然就知道。”
回途中,行人渐多,他顾念她的身体,走得并不快。
谢良媛发现,无论是迎面碰到,还是身后的人超过,总会将视线短短一瞥兰天赐的脸后,迅速移开。
谢良媛不觉侧首悄悄打量,此时,华灯浓浓,兰天赐五官宛如冰晶玉琢,身姿修长,只是面部冷漠无情,尤其是一双眼睛,让人无法久探。
似是感应到她的眸光,兰天赐突然侧首,捕捉了她的视线后,对她淡淡一笑,那双琉璃如融进了迷茫的灯光,温暖和洵。
她红了脸,象是被捉了小辫子般移开的视线,假装四处浏览。
“皇上,可不可以把我的尸体留给我自已处置。”快到荣华街时,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有一种感觉,那玉雕人今晚过后便会消声匿迹,便是连她,想看一眼也难。
可她做这么多,可不是想着入土为安的。
第一次,在双缘拍卖行遇到兰天赐时,她猜到了他的身份,当时,她就开始筹划一个惊天的大案,从中秋夜开始,梁婆的案子,一步一步至玉雕人拍卖。
原想着,在拍卖上,玉皮一点一点剥落后,震惊了整个西凌。
而后,府衙开始介入调查,钟氏、周玉苏和珞明很快会落案,她的冤情得诉。
届时,与谢家缘尽,双缘拍卖行会接手她的尸体,南宫茉和周舟会将她的带着玉皮的尸体带回扬州祖坟安葬。
如果不出意外,那失踪了十多年的神秘玉商,只要有听说这个玉雕人的案子,必然会想方设法来偷盗她的尸身,破解人工赝造玉石的秘密。
“媛儿,那是你的身体,朕,不想让任何人碰触。”他断然摇首,沉声道:“十一年前的事,朕可以替你查个水落石出。”
谢良媛心一惊,她隐得最深的心思他竟全然察觉。
要跟他坦白么?借助他的力量?
谢良媛不自禁地摇摇首,神思不安,心中始终犹疑不决,她很想借用西凌暗卫的力量去调查,但又害怕打草惊蛇。
她怕错过了这一次,只怕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机会。
“媛儿,你信朕,你不需要用自已的身体做饵。”十一年前,兰亭的精力都在东越的政局上,对于扬州城发生的赌石之事关注不大。
甚至西凌的暗卫搜集到的线索,摆在他面前的也是廖廖百来个字。
连具体死了多少人都没有统计,还是暗卫通过当年的府衙里的户籍排查,才得到死亡名单。
“你果然知道,我拍卖玉雕人背后的目的。”谢良缘脸上如冻土般蓦然开裂,低了首,沉浸在一种默默的哀伤中,“我放不下,我亲眼看到我父母、弟弟、妹妹,还有好多好多看着我长大的嬷嬷死在那场大火下。凶徒仅仅是想隐瞒当年那场赌玉的真相。”
十五年前,一个玉商,带着几块赌石来到扬州,他成功地办了几次赌石大会,很快引起扬州玉商会的注意。
整整半年,玉商们从这个人手上买走的赌石的人,有七成以上都开出上好的翡翠,个个身价百倍。
后来,这个玉商离开了。
又过了两年,他再回来开办赌石大会,这一次,那玉商拿出了两块足有一人高两臂宽的石头,开出了天价,让人购买。
当时,有一个玉商倾了全副身家拍下,当场切割后,一块完美无暇的上陈翡翠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块开价时,价格是第一块的三倍,当时扬州的玉商无人能承受得住,所以,他们决定联合拍下这块玉石,为了慎重,他们请来了夏家做头。
由夏知儒出面,用各种方式测试后,夏知儒断定,这是一块更好的玉石。
经过一个月的筹款后,扬州的玉商终于联手拍下那块赌石,经过切割,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谢良媛苦苦一笑,嘴角挑的一抹象是在为死去的人叹息,带微妙的颤音,“人的贪婪之心,总是无法满足,从这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十一年前,当这个玉商再一次拿着赌石来到扬州后……。”
兰天赐淡淡地接口,“扬州玉商会联手,向各钱庄借银,拍下那块玉石。”
“那次之后,祖父开始怀疑,经过无数次的验证,祖父终于揭开了玉石的真相。祖父当着所有人面前,用当年买下的玉石做实验,发现这些玉石都是赝玉,无法抗高温和低温。”谢良媛望着甘泉湖上最后一抹霞光消失,眸光犹如在狂风中昂扬焰火,“我祖父发现了这个秘密,才给夏家招来灭门之祸。”
而那些人,也一夕破产,并欠了银庄大笔的银子,逃的逃、散的散,死的死。
“只要能报仇,只要能还夏家一份清白,一具尸体算什么。”谢良媛冷冷一笑,“当年那些破产的玉商,把一切怪到我祖父身上,有人怪我祖父没有一早看出是赝品,有人更过份,居然指责我祖父不该把秘密捅破,让他们拍下的玉石成为废品,他们愤怒,冤枉我祖父与那玉商联手唱双簧,他们上门砸了我家的玉石作坊,将我们赶出扬州城。当年,扬州刺史也被卷入那场赌玉,损重惨重,所以,对他们公然的行凶,府衙不闻不问。”
谢良媛小脸绷得紧紧,“被灭族前,祖父似有所感,特意将一本祖上留下的玉脂浆的秘书给了我,祖父告诉我,这秘方并不完善,用这种玉脂浆烧出来的玉成色是浅的,后面的玉纹全是描绘上去,但显然,那个玉商攻克了这个问题,这也是我祖父之前从不曾怀疑过的原因。但我祖父告诉我,假玉的缺陷就是抗高低温与真玉不同。”
“所以,你制造了假玉,并当场用温度让玉碎裂,目的就是想引出当年的罪魁祸首。”
“是的,我原本想是用人造的玉璞雕出女娲玉舞人,借玉舞人的名气,筹划一场吸引人眼球的拍卖会,引蛇出洞。”她苦笑一声,“谁知道,竟死在周玉苏手上。”
“媛儿……。”
“皇上,我很担心,如果这件事仅仅是我在暗中做,那背后的人或许会上当,但是,一旦他察觉到西凌暗卫的存在,他会隐得更深。”谢良媛越想越担心,因此深锁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丝犹疑之色,“当初,第一次在双缘拍卖行遇见你,我就想,借着你,将来揭开玉舞人谋杀之案,把案情传得沸沸扬扬,但也仅限于此。”
“别担心,一切有朕!”
两人牵手绕过河堤,从小巷中穿过,走向荣华街,突然,一阵阵奔跑的脚步声从四处传来,谢良媛一惊,担心是刺客,毕竟身边站的是一国皇帝。
耳畔却同时传来妇人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在跑着,有些气喘息息:“听说没有,谢家的女娲玉舞人出命案了,我听说今晚府衙的人直接在双缘拍卖行审理此案。”
“怎么可能,一个死人案子的刚开始,从调查取证,仵作验尸一系列下来,最快也要个把月,怎么可能今日案情刚出来,现在就公审。”
“怎么不可能,要看谁在监督呀,我可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今儿在拍卖行上,皇上也在,亲眼看到那玉皮剥了下来,你说,皇上能不让府衙尽快审案么?”
“有道理,这谢家也太大胆了,弄什么假玉也别弄个女娲出来,多不好的兆头,这要不审快点,时间拖长了,万一传出天降恶兆的流言,谁担得起。”
“怎么说,怎么说,我刚才也是听得不清楚,说是朝庭怀疑谢家制造赝品,弄一个假的女娲玉舞人来骗银子。结果在拍卖会上,那玉皮落了,露出一具女尸。现在朝庭要按凶杀来调查这个案子。”
“玉皮,玉怎么有皮,人又怎么放进玉里头?这不是怪事么?”
“听说皇上召集了全城的玉匠,得出结论,说那玉舞人原来是用一种材料,涂在活人身上,然后,放在火里烧,烧了三天后,出来就是一个玉人。”
“是谁,胆子这么大?”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现在都在传,有能耐做这种玉的是谢家的长孙媳,听说她是玉匠大师夏知儒的孙女。”
“想不到夏知儒自已行了半辈子的骗,得了报应后,后代子孙还要接着造孽。”
“是呀,还整出人命来,走,赶紧去瞧瞧热闹,西凌好久没发生这么大件的事。”
十几个人前前后后从兰天赐和谢良媛身边跑过,谢良媛注意到,前方的街口,似乎也有这样的人群,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兰天赐担心身后的人鲁莽撞到谢良媛,揽着她往墙角靠。
谢良媛从他臂弯里抬首,疑声道:“你方才说的瞧的就是这个热闹。”
兰天赐颔首,温柔的笑容如夜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宠溺,“媛儿,朕说了,一切让朕来处理。”
“可是……”她启了启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的情绪,却很快压制住,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样搞,还不如我自已来解决!
这案子其实很容易水落石出,只要把钟氏的嘴撬开,一切就了然,兰天赐为何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在双缘拍卖行公审?
从方才几个人的话语中,分明是传出对夏凌惜不利的传闹,比如她造假的事,就会造成对夏家声名的不利的影响。
且,兰天赐明知周玉苏是假的,却依旧让她顶着夏凌惜的名份受审,又是何意?
“荣华街很快就会人山人海,朕带你走近道。”
兰天赐抱着她,一个旋身,又跃进了一处宅院,而后,走几步,跃一面墙,连续几次后,落过了双缘拍卖行的后院之中。
谢良媛站稳后,看着夜风下轻荡的秋千,福至心灵般,一个念头倏地迸射而出,突然开口:“我知道了,你是要让周玉苏替我挡住即将来临的危险。”
玉雕人的案子一旦揭开,十多年前策划赌玉敛财的人,必会坐不住,届时,周玉苏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届时,她和兰天赐只要在暗处设下馅阱,就能一网打尽。
这男子曾一句又一句地在她面前提过,把事情交给他。
她为何总是没放进心里?
许是她经历太多,早已不会轻信承诺。
“开窍了?”他轻弹了一下她的眉尖,看着眼前人儿湿漉漉的明眸兴奋地瞪着,住嘴角的笑意:“十一年前,一场赌玉让西凌的玉商尽数破产,最后还能在西凌暗卫的眼皮底下,消失无影无踪,此人,决不是普通的商贾。”
“所以,你让周玉苏替我顶灾。”谢良媛很不地道地添了一句,“眼下,死对周玉苏而言,都是奢侈的。”言毕,小脸一垮,神色委屈地扁起嘴,瓮声瓮气:“但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在出丑,在众目睽睽下失禁,还……被剥光了,身体又丑得要死,哎呀,真是糟透了。”
兰天赐轻叹一声。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朕如何会舍得让夏凌惜担这恶名?你不是有个妹妹,她不也是夏家的人?只要证明,她和周玉苏联手制造赝品,这玉雕人是出自周玉苏之手,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自然是找周玉苏。朕不过是要给她留条活路,活罪可不能省。”
这孩子,怎么总是把自已看得如此没份量?
最后一丝阴霾扫尽,一颗心瞬时欢腾起来,她马上审时度势地朝着他躬了一个身,笑意盈盈道:“既然是这样的好戏,皇上您可不能错过,奴婢给您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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