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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忙躬身应下,而后,进了内寝。
出发的时辰已至,南宫醉墨冷冷之声直划过谢老夫人的耳膜,“当年,仓促带走令千金,待朕来接她时,自会有一番交待。只是她这些年,身边只有朕陪着,并不习惯与外人多处,所以,希望老夫人尽量不要打搅她的安宁,尤其是府上闲杂人等。”
南宫醉墨久居上位,既使这时虎落平阳,被兰天赐算计,但那一身与天俱来的睥睨之态,却不是谢老夫人那样的百姓敢反驳半分。
“外人”“闲杂人等”两词形容,纵是气得谢老夫人几近内伤,亦只能温婉回以一句,“草民遵旨。”
“殿下,你与离儿相熟,请多来谢府陪伴她。”南宫醉墨这一边让谢家的人不要相扰,那一边要钟亚芙多来相陪,听似互相矛盾,实则担心,他方才在谢府门前粗鲁一推,看到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怕这谢府里没眼劲的,会轻视了谢雨离,所以,让钟亚芙多来相伴,堵了那些不知情人的毒舌。
钟亚芙何等聪慧,她心中明了,淡淡一笑,矜持道:“陛下尽管放心,当年本宫承茉夫人之恩,没齿难忘。”
南宫醉墨离去,谢老夫人一颗半悬的心方定了下来,她柱着拐,在一旁坐下。
就这几天,谢家经历的事,比一年还多。
谢良媛昨日未到午时,被兰天赐派人接进宫,说是一则太后生辰将至,让谢良媛进宫陪伴,二是帝王的外祖母宁常安已至西凌皇宫,她不仅是帝王的外祖母,还是帝王的医术的授业恩师,将来,谢良媛的手术,就是由这位神医亲自执刀,因为,让谢良媛与她多交流,有利于将来手术的施行。
至于刘氏,如今还在谢老夫人寝房里养着,身体虽然性命大碍,但还是极其虚弱,谢老夫人让身边的三个大丫鬟轮留侍候,只留了玉翅在自己身边。
留下的几外寝的一等丫鬟,便派到这里,让青竹差谴。
郦海瑶的尸体昨晚镇在了谢家的地窖里,为了以防万一,她让两个婆子日夜看守。而周以晴拿出郦海瑶生前留给她的一封遗书与谢老夫人交涉,谢家要杖毙郦海瑶,外人无可置喙,但郦海瑶的安葬之地,她受郦海瑶这托,有权处置。
周以晴表示,除非谢家要将郦海瑶葬进谢家的公祠,否则,以西凌的律法,被夫家杖毙的妾氏其娘家人有权领走其尸身。
谢老夫人应下,但要求让尸体过了头七方离开谢府。
遂,周以晴再一次留在了谢府之内。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划过西凌的天空,没入远际无边山峦时,周以晴又开始了一天的修习。气息放缓,气沉丹田,吸月之光华,让自己渐入佳境——
仿如心口涓涓流出一道清泉,洗涤过周身,让人如置一种梦幻,只见,楼台楼阁皆在浮云间的交相辉映,从天而降的清波下,繁华盛开,蝴蝶飞舞,绿地上,露珠儿噙在叶尖上,远处,风过处,繁叶簇簇作响。
蓦地,一道白色的身影跳进视野,是一个身量未开的少女,双眸如皓月带着不符年纪情绪,淡淡道:“周以晴,事情计划如何?”
眼前的幻影有些模糊,周以晴眯着眼,集中灵力一看,马上认出,眼前的少女是南皓国白衣祭司的女侍连秋白。
连秋白,连城最小的妹妹,与连城是一母之腹的同胞,自小天赋异禀,被南皓国的白衣祭司看中,带到南皓国修习白衣侍女。
这是世人所知之事,但——
周以晴知道,这仅仅是浮于表面。事实上,连秋白是大祭司转世,她的前世就是凤南天的大祭司,当年的赵十七修习南皓秘术就是受他的提点,区区半年,就从白衣侍女进阶成祭司。
“周以睛,你二十一岁方开始修习祭司,已是大忌,又丢了本座赠予你的麒麟玉,破了祭制,加上不得法要领的修练,比起普通白衣侍女修行祭司,你衰败之速是她们两倍以上,本座观你皮相,已是五十老妪之身。”
“求大祭司指条生路!”周以晴马上会意,这是连秋白通入冥思侵入了她的大脑,与她对话。
想不到连秋白的修为已如此登峰造极,不仅可以进入她的梦中与她勾通,还可以在她沉思时,直接通过冥思与她对话。
这样的修为,在南皓,恐怕也只有带着记忆转世的大祭司在新的一轮生命中,再次修练到大祭司才能达到。
周以晴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冥思的幻境中,对着白衣少女跪下,四肢伏地,“大祭司,以晴昨夜已将蛊植进郦海瑶的体内,兰天赐的暗卫果然上当,所以,授意谢老夫人将郦海瑶的尸身困住七日。”
尽管昨夜周以晴以手为笔,水为墨,给郦海瑶指点脱身之策,其实,这不过是让郦海瑶相信罢了,她从不认为这等小技俩会瞒过西凌的暗卫。
而所谓的假死的蛊,也是骗郦海瑶,让郦海瑶心甘情愿为她所用,发挥出她身上的最后的余热。
郦海瑶的尸体被植入一种蛊毒,这种尸蛊以人体内脏为食,但此蛊繁衍的条件极为苛刻,在卵孵化出时,要在低温下进行,否则,无法成虫。
成虫后的蛊会破体而出,四处寻找人体为自身繁殖宿体。
“谢雨离是否已进入谢家?”白衣少女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小小的身子负手而立,秀发无风而动,眉间一粒殷红泣血。
在南皓秘术中,大祭司修到巅锋时,眉间一抹殷红将凝固成一粒胭脂痣,并可带至转世。
如南皓的大祭司凤南臣,转世成兰天赐后,他的眉间就是一颗胭脂痣。
“谢雨离午时进入谢家,随行的有东越死卫青竹。”
“那好,你尽快离开西凌,回东越,本座亦会全力助你修习大祭司。”
周以晴脸庞上宠辱不惊,她只是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可我的妹妹,我还没救出她。”
连秋白俯视着她,如同看一团空气,“周以晴,你妹妹视野太窄,十年前,本座本欲接你姐妹入南皓,她只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还把你赵氏遗孤的身份暴露出来,害忠心耿耿的龙卫武元忠被西凌暗卫所捕。这样蠢的妹妹,你既使救了她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
周以晴眼眶狠狠一颤,不由然就想起十年前,那个攥着自已衣角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进而,脑子里浮起在死牢中半身溃烂却毫无所觉的妹妹,心如被热油滚过,颤着声,狠狠地连磕三首,“她终究是我的妹妹,求大祭司大人,看在我姑姑赵十七的份上,救我妹妹一次。”
连秋白神情不为所动,仅是微微一晃,人已到她身前,小小的手掌倾覆于她的发顶,轻轻拍了数下后,抬了她的下颌,指尖聚了灵力般抹过她的眼角,竟奇迹般地抹去她眼角的细纹,随后,她如魅影般退出三丈外,仿似立于虚空之上。
周以晴看得不真切,耳畔唯淡淡响起少女未至变声期限的声音:“周玉苏现在在兰天赐的手上,兰天赐还想利用她查出赝玉的真相,如无必要,她的性命不会有危险,倒是你,突然冲破禁制,不得法修习祭司,如若再托延下去,你性命堪忧,本座现在为你洗涤灵台,为你延缓一年时间,你好自为之。”
周以晴一听,心怦怦乱跳,让她好自为之,难道——
下一刻,周以晴脸露惶恐,“求大祭司恕罪,是以晴不懂事,请大祭司再给以晴一次机会!”
连秋白冷冷一笑,眸中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凝聚成薄冰,“本座与你姑姑有一载之谊,本座对她的命运深表同情。”连秋白注目于周以晴,要单说容貌,周以晴与赵十七完全不象,可这女子身上所携的韧性,却实带了赵家后人的血性。
也正是此,才能获得她连秋白的青睐。
因为,她从不同情弱者,只给强者机会!
想到赵十七,在赵十七开始修习祭司时,他正临近圆寂,回光返照时,突然看到赵十七最后的结局,她的魂识将会被兰亭灭尽,散于天地,不入六道轮回。
他身为方外之人,都见不惯兰家对赵家的赶尽杀绝,方念了侧隐之心,对赵十七许下曾诺,待她转世,必设法保她赵家一丝血脉。
思及此,连秋白长叹一声,“十五年前,本座功德圆满转世之前,曾亲口应下你姑姑,在本座转世之后,必为她寻赵家后人。本座答应她,为你赵家保住一丝的血脉,这个诺言,本座决不会食言,但如果你一意孤行,只执意于小视野,而不是放于大局,你赵家的仇别说你这一世,就算你修成大祭师,带着记忆转世,你也无法与兰天赐抗衡,你记住,本座之所以有机会从兰天赐手中为连家敛了这么多年的财,是因为他前世的记忆消失,一旦他恢复记忆,别说是我,就是吾皇陛下对他也无可奈何?”
周以晴震惊道:“怎么可能,怎么连陛下……。”
“兰天赐是南皓千年史上,唯一一个拥有皇族血液却修行祭司的皇子,与普通的大祭司修为怎可同日而语?”
周以晴瞬间感到周身冰凉,苦苦一笑:“那是不是我这辈子的仇都没有机会报?”
“想要用术法报仇,你太天真了,兰天赐是九五之尊,术法难倾。本祭司不是和你说过,只有用东越的军事力量,与兰天赐抗衡方为上策。”连秋白身子在虚幻中慢慢凝聚,仿似极慎得般,一字一顿:“有舍方有得!”
周以晴启了启唇,触及连秋白冷若冰雪的双瞳,雪白了双颊,眼里破碎的希望一点一点沉没,最后沉寂到了最黑暗的一角,伏了身,缓缓道:“是,以晴明白,以晴必歇尽全力助连家得东越天下。”
“嗯,明白就好,谢雨离一死,你马上离开谢家,回东越,着力促使东越对西凌开战。”连家经过多年的敛财,如今的财力虽不足以巅覆南宫醉墨的政权,但如果西凌和东越开战,那就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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