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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家里接待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这位当之无愧的白巫师领袖,是一件让人感觉很奇异的事情。
带领邓布利多穿过长长的、挂满了格林德沃家族先辈肖像的走廊,一直进入到自己那间宽敞、明亮、舒适而私密的会客厅,哈利·佩弗利尔依然让自己的一半思绪沉浸在这种奇异的感觉当中。
这当然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家”里接待过这样一位德高望重、长辈式的人物。曾经的自己,从霍格沃兹毕业之前的十七年,除了学校根本没有一个自己承认也承认自己的家。邓布利多校长室的大门似乎总是向自己敞开,但自己从不曾享受在那里做一个受欢迎的客人。事实上,自己几乎没有一次是怀着纯粹的喜悦进入到那间办公室里,而走出那间房间的时候也往往是满怀着疲惫甚至悲伤。等战争结束,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中和金妮·韦斯莱建立起家庭,自己在伦敦对角巷附近的家成为了魔法世界一个标志——和格里莫广场12号一样,只不过一个用来缅怀鲜血和牺牲的过去,一个则期待平静和幸福的未来。尽管这是一种非常自负的想法,但事实上杀掉伏地魔、成为魔法世界英雄之后,到这些“家”里面来的人几乎都怀抱了敬意、崇拜甚至畏惧;除去少数并肩作战的朋友,他很少能够逃避掉这种居高临下式的距离感,即使是米勒娃·麦格这样的师长,家庭式的聚会中也更多感觉是平辈。一位德望才能都足以令自己真心钦服的客人长辈……这在“曾经”是难以想象的。
但现在却是在自己的宅邸,由强烈血缘、亲情、忠诚的魔法构成数十重坚固防护的建筑,一个因为自己情感投入而具备了真正意义的“家”的地方——同时也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最熟悉和安心的领域,在这里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一位无论感情还是其他方面都毋庸置疑的尊长……曾经自己梦想而不能,此刻却由衷地为主人的身份骄傲、欣喜。
而与此同时,对这位不同寻常的来客的到访,内心又是微微异样甚至抗拒。
是的,在接到邓布利多正式的拜访信笺时,自己的第一个反应是惊讶,然后几乎本能地想要谢绝和回避,最后,才是平稳心态、对事情可能进行综合计算之后的接受和各种待客的准备。
这意味着自己对邓布利多的怀疑和防备。哈利很冷静地得出结论。虽然在感情上他从来将邓布利多视为重要的老师和长者,然而经过狄休斯和路易的关照指导,他能够分辨出亲、友、内、外那种微妙的差别。他当然不指望现在的邓布利多对自己全盘接纳、完全地信赖,他太了解邓布利多的小心谨慎;而且,即使在“过去”他也从没有真的对自己(甚至任何人)推心置腹。一个外国人,一个格林德沃……和葛雷特巴赫一起搅动英国商场和政坛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明摆着招揽他人目光的举动;而经过了伏地魔魂器藏匿的洞穴的一节,哈利非常清楚,自己在邓布利多那里,只怕已经打上了一个需要“密切关注”的大大的记号。
所以,他大概可以猜想邓布利多要求见面的来意。不外乎是试探态度、确定格林德沃的政治立场,以及可能地,在英国政坛中拉拢或者说促成自己这一股力量向凤凰社的倾斜。毕竟,阿不思·邓布利多才是凤凰社的领导和召集人,其他任何人都无权、也没有相当的身份和格林德沃家族首领的自己进行对等的会谈。
于是这又将是一种新奇的经历和体验——和邓布利多对等地会谈协商,交换意见,双方拥有完全相同的接受和拒绝的权利。哈利想到曾经自己被这位白巫师领袖轻松地当成棋子,而自己甚至还非常愉快。和邓布利多站在同样高度的位置上……这种想法或许不是谦恭的,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事实。
而我将接受,并正确妥当地处理好这个事实所带来的一切。
思绪回到现实,哈利带着另一种小小的愉快发现,邓布利多正很有兴趣地研究着自己小会客厅墙壁上的一幅画像。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根据一张照片绘制成的巨幅油画,格林德沃的“全家福”。照片是五年前,老狄休斯一百六十五岁生日聚会上拍摄的。当时他们在格林德沃别庄白色主建筑外的草坪上举办了一个家庭式的庆生会,周围环绕飘扬着数十面绣着格林德沃族徽纹章的彩色大旗。照片上面聚齐了狄休斯·格林德沃认同的全部真正的“家人”:老狄休斯坐在正中,自己站在他右手,管家路易斯·路易则站在他的另一侧;格林德沃别庄女总管汉娜·费兹法赫和她的丈夫马修,以及家庭医生弗兰克·庞科和他的妻子跟路易站在同一边,与他们相对的则是老格林夫妇和老伍德夫妇;年轻人,包括伊利莎·费兹法赫、薇薇安·庞科,格林家的奥斯卡和安东妮德兄妹,还有伍德家的三兄弟米歇尔、约瑟夫、奥尼森,在年长者们身后站成一排,其中约瑟夫·伍德用他长得有些夸张的手臂揽住了三个女孩——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另外,照片上自己的两只宠物大猫希瑞和伊芙也懒懒地横卧在狄休斯脚下,尼鲁虽然没有明显地现身,但自己左边衣领上的金色饰扣证明了它在这个家庭的一席之地。家养小精灵也没有出现,是因为在它们的想法里“让主人(巫师)顺心舒适,但又意识不到它们存在的才是真正的好精灵”。然而哈利还是在几面飘扬的彩旗后面看到了它们大大的耳朵,这些因为被邀请参加家庭聚会而激动万分的小家伙们,一边恪守着家养小精灵规则,一边又努力接受主人好意——这些耳朵在照片上并不明显,因为太小,不过放大的油画却忠实体现了它们。哈利记得那位绘画大师曾经带着十足的疑惑跟自己讨论过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但他最后将这些处理成了旗帜的阴影。如今,这张作为原型模板的照片正钉在油画的下方,而它们——照片和油画,都是毫无疑问的麻瓜作品。
这大概是引起邓布利多注意的原因,哈利想。事实上,任何一个能够被允许进入到自己小客厅的人都会对这样的一幅油画感到惊讶——同样的油画出现在他每一处住宅的私人会客室——因为即使在那些被称为“麻瓜爱好者”的巫师,他们通常还是很少欣赏纯麻瓜方式的艺术创作,更不用提将之作为居室的正式装饰。魔法世界的技能——拍摄和绘画出活动的、注入魔力而能够思维的形象,让巫师很难理解那些呆板凝固的麻瓜相片和绘画具有“生命力”。而混血的,或者麻瓜出身的巫师,在魔法世界中生活一段时间后也往往不再习惯“不动的图画”。
只是,自己却是从那场战争之后开始渐渐学习体会并欣赏起这些“愚蠢的麻瓜涂鸦”:他爱的正是那种再无变化的凝固,在被捕捉、记录下一瞬间永远静止的时间,那能够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切地感受到“过去的日子”里,人们“当时”真切拥有着的青春、幸福、欢乐和每一个成长阶段的痛苦、悲伤、迷茫。那些定格了的画面在自己心中的印象,那些“曾经”所能带给自己的感触,那些明确地标注了“过去”记号的人、事、物,总是让自己最清醒地面对时间的流逝,面对必须告别的过去和正在进行的未来。
“唯其转瞬,遂成永恒”。从这些静止的画面中传递出来的,是那一瞬间无虚假的真实;而在这真实的背后,是漫长岁月中,被瞬间凝固住的历史……自己知晓的、经历的、创造的历史。
哈利轻轻叹一口气,随即收敛了神情和思绪。他选择在一张舒适的宽背扶手单人沙发上坐下,并看着邓布利多也将注意力从油画上转移过来。“请坐吧,邓布利多教授。”他抬手向斜对面的另一张同样式样的沙发示意。“这是我的私人会客室,通常不会受到打扰。”
邓布利多有趣地抬起眉,他顿时想起了刚刚自己才踏入格林德沃家门、正和优雅相迎的主人寒暄问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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