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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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克叔叔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喜欢把自己称作“”，就是英语“小丑”的意思。因为这个原因，大家渐渐地就习惯了叫他乔克叔叔，用这个音译来替代他那绕口的英文名字。叫他叔叔因为他是杂技团里最年长的人之一，我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杂技团里的小孩子都喜欢乔克叔叔，他总是能够带给人欢乐。

    第一次见到乔克叔叔的时候，他正在表演节目，化妆师给他化着夸张的眼影，两边还挂着蓝色忧伤的泪滴，彩色的大卷发红鼻子配上最滑稽的步法，樱红的嘴角像是被人用刀子割裂了流淌着鲜血一样，被他惨白的脸色衬托的格外鲜艳。我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想触碰他那花花绿绿的衣服，那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鲜艳美丽的东西。乔克叔叔笑了起来，从背后变出一辆玩具小汽车，嘟嘟嘟的递到了我的手上。

    杂技团的每个人都很厉害，可是乔克叔叔是他们中会的最多的。丢丢刀喷喷火踩高跷吹笛，变魔术耍杂技都是他的强项，别人不会的他都会，他还有一项绝技是大家都不会的，那就是逗大家笑。小丑把戏不是大家都可以

    的，这是杂技团里的共识。

    杂技团里有一件大家经常提起来的事情，那就是乔克叔叔有一次表演的时候不小心跌倒，结果失手烧到了眉毛。虽然他后来一直都强调那是他故意这样做出来的，可是他丢失了一半的眉毛还是让大家哈哈哈笑的很开心，好久好久之后有人看到乔克叔叔还是会提起这件事情。

    乔克叔叔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晚上演出结束之后和大家聚在一起玩牌，他总是能抽到扑克牌里最大的那两张，用他的话来说扑克牌里小丑的肖像才一两张，你看他是不是很重要呢？乔克叔叔玩牌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赢牌，他总是喜欢打出别人需要的牌，用他的话来说小丑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开心的，赢不赢其实无所谓的。不知道为什么，找乔克叔叔玩牌的人并不多，一般都是乔克叔叔主动来到那个最大的帐篷里，加入他们的游戏。

    “听我说，拿出你的钞票，笑平常买不到，先生小姐们赶快来，赶快来。再慢就看不到，座位没剩多少，还能跟乔克叔叔拍一张照。”每次坐在台下看着乔克叔叔表演，我都能找到不一样的欢乐。小时候有一个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志向，那就是做一个像乔克叔叔一样的人，一直带给大家欢乐，一直都带着微笑，看上去永远无拘也无束。

    “我只是卑微的小丑，翻几个跟斗，就等别人拍一拍手，做一个小丑有什么好的呢？”当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崇拜的乔克叔叔说了出来之后，他第一次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不过，我觉得他只是短暂的不开心，可能小丑也是需要有天赋的吧，我觉得。我在杂技团里属于那种笨笨的孩子，学任何东西都学不到最好。

    那天来了几个人，听说是很重要的人。他们要观看我们的节目，乔克叔叔作为最厉害的杂技演员自然是第一个上场的。

    “亲爱的，别吓到闭上了眼睛，这样的快乐你学会了吗？用笨拙又惊险的杂耍继续对你装傻，所有的悲伤通通忘了吧，忘了吧。”轻吟着古怪调子，乔克叔叔的表演看上去很精彩，博得了众人的一次又一次掌声，我却发现乔克叔叔有些不太对劲，虽然我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那是乔克叔叔第一次在表演结束之后没有给我变出新的玩具，我以为他忘记了这件事情。

    那天人群散了之后大家照例坐在一起玩牌，可是乔克叔叔却不见了。我找啊找，最后在杂技团背后的杂物箱旁边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乔克叔叔。那天的月光很美丽，朦胧的月光跟在乔克叔叔的身后皎洁又均匀的洒在大地上，唯独给乔克叔叔的身上留下了一片黑暗。我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祝贺乔克叔叔的演出再次让大家都开心了起来，却发现乔克叔叔一个人躲在面具里偷偷的哭泣。

    “乔克叔叔你在做什么？”我走过去试图拍他的肩膀，可是我发现只能勉强够得着他的胳膊。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乔克叔叔看着我的，化了浓妆的眼睛掩盖了那里边的一切情绪。

    “乔克叔叔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因为我是个孤独的小丑。”乔克叔叔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在黑暗中习惯性勾起的弧度让他的嘴唇红的惨烈。

    “乔克叔叔我现在想学那些让人笑的把戏，你可以教给我吗？”我问道，我以为这可以让乔克叔叔高兴起来，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你笑了之后不需要记得我。”乔克叔叔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那天晚上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后半夜突然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是有人在帐篷外偷偷的哭泣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来看演出的是两个很著名的魔术师，他们是来加入我们杂技团的。魔术师的表演比乔克叔叔的更精彩，更能吸引关注的注意力，很快乔克叔叔的小丑表演就只能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了。因为杂技团只有一个舞台，乔克叔叔的小丑表演和魔术表演只能有一个在最好的时间展示给大家。乔克叔叔渐渐不再表演他最拿手的小丑节目了，大家给他找了一个穿着小丑衣服发放彩色气球的工作来吸引小孩子，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杂技团有一个可以逗人笑的乔克叔叔。

    终于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杂技团里表演节目的一份子了，我穿着五彩的衣服跑去找乔克叔叔，想问他我是不是也能跟他一样给别人带来欢乐。乔克叔叔静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灯熄的时候，满天的星空最明亮的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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