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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跟了老太太,原是这个理儿。”
阮氏一旁静静看着,含笑不语。
孔老太太招手道:“三丫头过来。”指了方才中年妇人,“这是你大伯母。”又指了另一个年轻点圆脸妇人,“这是你小婶婶。”后指了两个娉婷少女,“这是你大姐姐玉华和二姐姐玉薇。”
玉华长相甚是平常,还不如大太太看着雅丽,想来是继承了父亲容貌,但胜气度出众、举止温柔,是一个标准大家闺秀。
三房玉薇则长得十分出众,甚至可以用眼前一亮来形容,身量也高挑些,纤秾合度,颇有一份娉娉袅袅味道。大约是因为庶出原因,且是婢生女,一方面甚是自负美貌,一方面又有点自卑,举止便不如玉华舒展大度。
玉仪一一拜见了,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按着长幼,排了玉薇和玉清中间,如此一来,倒把玉娇给隔开了。
除了孔老太太和大太太,其余人都是等阮氏坐下,方才一一落座。
孔老太太上了年纪,喜欢听点鲜热闹事,玉仪便拣了老人家爱听,添枝加叶说了许多,叫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屋子里众人说笑了半晌,老太太才道:“我还有话要跟太太们说,你们姐妹几个下去玩罢。”说是有话,不过是支了桌子打牌而已。
玉华是跟着老太太住,院子就旁边,又是长姐,便领着几个妹妹去了自己住处,命丫头泡了茶上来。
“才知道三妹妹回来,不曾准备什么。”玉华笑了笑,又道:“原还想给三妹妹做一件衣裳,方才见了你针线,倒是不好意思献丑了。”说着,让人取了一只牡丹花头累丝金钗过来,“三妹妹头发黑,戴这鲜亮首饰正合适。”
“多谢大姐姐。”玉仪保持着礼节性微笑,说道:“我从京城带了些小玩意儿,回头给二位姐姐送来。”给长房、三房礼物都是早备好了,此时不过顺便提一句。
因玉华给了东西,玉薇略有些不自,眼神中似乎犹豫了一阵,后从手上抹下一对绞金丝细镯子,笑着递了过去,“不值什么,四妹妹可别嫌弃。”
“今儿可是得了姐姐们好东西了。”玉仪笑吟吟接了,套手上,因见玉薇身上没什么贵重首饰,这对镯子怕是她日常戴,估摸不愿比玉华差得太远,这才咬牙勉强割爱。
玉仪琢磨着,回头给玉薇东西得再添一份,又因怕冷场,故意找了话来说,“我这个人是怕没人说话,正巧姐妹们都是这般好相处,以后少不得多叨了。”
玉华微笑道:“原是应该,说什么叨扰话。”
“只要三妹妹不嫌我那儿地方小,什么时候去都使得。”玉薇也笑了笑,但是却透出一股子酸溜溜味道。
玉仪对这两个姐姐不熟,不过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篇,估摸着时间,等差不多时候再告辞。
玉清自进屋就没吭过声儿,玉娇正东看细看,环视了屋子一圈,回头问道:“都说大姐姐屋子是好,依三姐姐看,比起京城里房子如何?”话里话外,都藏着掩饰不住嫉妒和挑拨。
玉仪打太极笑道:“不好比,各有各妙处。”
“三妹妹这件半袖甚是好看。”玉华把话岔开了,拈起她袖子细瞧,“料子也是又轻又软,想来是如今京城里时兴吧?”
玉仪还没开口,玉娇又抢先道:“那当然,这可是京城里好东西,咱苏州府里顶尖货色,也是不能比。”说着,笑眯眯扫了玉华身上一眼。
屋子里火药味儿甚重,玉仪想到先前玉娇抱怨,很明白过来。看来孔大小姐太受祖母宠爱,惹得小妹妹很是不满,估摸今日要不是自己来了,只怕玉娇都不愿坐这儿。
玉华只做没听见,起身道:“我去看看点心备好了没。”屋里屋外一堆丫头,哪里用得着她一个小姐去看?不过是借口走开罢了。
玉仪觉得再坐下去也没意思,笑道:“我刚回来,箱子笼子都还没收拾好,等改天得空了,再来找大姐姐说话。”心下打定主意,以后好不要几个凑一块儿,还是私下分开来往好,不然说不定闹个没趣。
玉华也不深留,点头道:“那我送几位妹妹出去。”
玉娇一拍屁股走人,门口还咕哝了一句,“板凳都还没坐热呢。”玉薇她身后一笑,独自婀娜飘然出去了。
玉华脸上微微难堪,但仍含着笑,将玉仪、玉清送了出去。
因老太太那边还打牌,玉仪几个小姐妹便没等着,自行回了流霞院,玉娇气鼓鼓回了自己屋子。玉清仍是一副天聋地哑样子,等人走远了,方才怯生生问道:“三姐姐,不知这会儿得不得空?”
玉仪难得见她主动开口,遂笑道:“闲着呢,四妹妹到我屋里喝杯茶吧。”
玉清进了屋子,方才说清自己意思,原来是想做一双鞋给玉仪,又不知道尺寸大小,想来收了玉仪东西,打算用鞋子做回礼。
玉仪微微感动,先头玉华说给自己做衣裳,多半只是一句虚话,不过是借着夸自己几句罢了。玉娇、玉薇也只是看着回了礼,并没有想过要动一针半线,只有玉清想着给自己做东西,这份诚意实属难得。
玉仪对这个沉默寡言妹妹添了几分喜爱,因笑道:“做鞋子是费事,交给针线上人便是了。我倒是想要一个荷包,你得空帮我做一个,嗯……,就照这边时兴样式做罢。”
玉清点头应了,又说了会儿闲话便走了。
谁知道隔了两天,玉清不单做了一个精巧荷包,还赶出一双鞋子来,搞得玉仪很是过意不去,“都是我多嘴,反倒让四妹妹受累了。”
玉清低头道:“不要紧,也没用多少时间。”
玉仪看她样子,似乎还不知道过几天出门之事,因此便趁机说了,然后道:“四妹妹先挑几身合适衣裳备着,免得当时候出门慌张。”
“我……”玉清脸色竟然是惶恐,低下头道:“我、我还是不去了。”
“这是为何?我都跟太太说好了。”
“我没出过门。”玉清头越发低下去,双手不安绞着手绢,“不知道该穿什么衣裳好,再说……,今年春衣都旧了。”
玉仪诧异道:“春衣才穿一个多月,怎么就旧了?”
玉清本有一套做春衫,前几日不小心污了,偏生丫头懒怠没及时拿去洗,后来便洗不掉了。她素来不是多事人,不会外面抱怨自己丫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反正……,我不想去。”
玉仪不想逼急了她,只得道:“那好,你先回去歇着吧。”
彩鹃送人回来,好笑道:“小姐你瞧,人家还不领情呢。”
“罢了,回头再说。”玉仪转身拿起那双鹅黄色绣鞋,不大不小正合脚,脱下来细看,花样虽然简单了些,但是针脚却透出常年用针功底。
“好平整细密针脚。”彩鹃忍不住赞了一句。
玉仪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是周姨娘太谦虚了,还说四小姐什么都不会,别我不知道,但这一手女工还是挺不错。”
“当然不会差了。”正巧段嬷嬷进来,闻言道:“太太常说家里人太闲,指着周姨娘和四小姐做东西,二房有一小半针线,都是她们母女做。”
玉仪闻言一怔,继而叹气,“何至如此?”
段嬷嬷却是知道内情,冷笑道:“小姐才刚回来,还不清楚太太性子。”压低了声音,“不过看周姨娘不顺眼罢了。”
“这是什么道理?”玉仪想不明白,奇怪道:“我看老爷待周姨娘也平常,还不如那位潘姨娘来势,甚至连暖衾几个都比不上,何苦来?”
“那潘姨娘是老太太给,太太如何敢十分作践?”段嬷嬷鄙夷道:“至于暖衾几个,不是太太陪嫁丫头,就是太太花钱买来,生死全凭太太说了算,平日里再得宠也不敢骄傲。只剩下周姨娘性子绵软,无依无靠,又独她生了一个小姐,可不就让人给惦记上了。”
玉仪点了点头,心里又想,只怕还因为周姨娘是顾氏陪嫁丫头,阮氏一看周姨娘便想起顾氏,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填房身份,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说来,玉清母女委实可怜很。
仔细看玉清做鞋子和荷包,针脚虽然很平整,但是花样却甚普通,颜色搭配也不够大方,倒像是从丫头们那里找来样子。
玉仪微微摇头,自嘲道:“看来,我还不算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