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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舒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第一眼望见海上烟波浩渺,便觉叹为观止,死缠烂打地求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得偿所愿地把行程拖延了几日,在最近的一座仙凡混居的小城暂且住了下来。

    这城的位置极为特殊,处在白栾州西南滨海之处,却又偏偏是整片大陆南部海岸线上最靠近东侧的一座城镇。从它算来,再往东不过十几里的地方,便是高耸如云的一带山脉,从陆地直插入海中,气候宜人,山色苍翠,四季草木不枯,因而名为璧山,当然,据叶清桓的说法是——扯淡,明明是围着南方荒漠的壁山,也就这城里的凡人不知其所以然,以讹传讹的瞎叫。

    据说白栾州整个南方几乎都是一片杳无人烟的沙漠,其中真伪无法确认,因为从极古早的时候开始,那一整片地域便被布有上古禁咒、无法飞跃的壁山合围,只有其北侧靠近灵引宗和万顷瘴林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小径连通外界。

    不过姜云舒只是筑基初期的小修,踮脚伸长了手臂才勉强能摸到下一阶的门槛,自然不会去过分关注那些众所周知的奇险之地,听叶清桓说完,新鲜劲一过,就当作与己无关的故事撂倒脑后回去了。

    在客栈落脚之后,难得地有了大半天的空闲,叶清桓号称要补眠,她便自己出来漫无目的地乱逛。

    她此前只在清玄宫山脚下那耗子都没几只的小镇逛过,哪里见过璧山城中这般热闹繁华的市集,真是看什么都新鲜有趣。

    她刚从小商贩手里讨价还价地挑了一条缀着珍珠的发带,还没付钱,忽然见那摊主脸色骤变,慌慌张张地把摊子上的东西收罗起来,七八十岁的老叟,跑得比十七八的少年还快,几乎是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姜云舒还攥着发带,莫名其妙。

    可接下来,她就发觉不对了,街上其他的小摊贩虽然也有没跑的,却全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十之八九都跟脖子上坠了石头似的垂下了脑袋,剩下几个也是满脸惊惶,只敢时不时抬眼望街巷尽头偷瞄一两眼。

    再一看,连逛街的行人都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整条街在短短的几息工夫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包括姜云舒在内的数名外来旅人还对事态一无所知地站在原处发愣。

    又过了一小会,从长街中间斜插过来的一条窄巷里走出几个人来。

    打头的是个穿金着银、富家子弟模样的年轻男人,按照姜云舒的眼光来说,长相大致上能算作人模狗样。

    在他身后跟着四个面色阴沉的男女,皆是修士打扮。

    这四人中,走在后面的两个又一左一右地将另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夹在中间,一路拖行而来。

    姜云舒把发带塞回储物的手环里,喃喃自语:“哎呀不好,这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吗?”

    她又瞅了瞅那个头上罩了黑布、脚下被拖了一路血迹的“民女”,小声嘀咕:“眼光也不怎么样啊,这‘民女’也未免太高了点,身架子也硬,简直像个男人……”

    大概是她看得太过肆无忌惮,走在最前面的富家子弟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用一种品评货物的眼光打量她一番,偏头对身后满脸阴鸷的黄衣女人吩咐了句什么。

    那女人便和身边筋肉虬结的男人一同走上前来:“我家少主人请这位小娘子去家中做客,请吧。”边说边作出了个相让的手势。

    姜云舒左右看看,发觉确实是在与自己说话,便十分不解风情地嘻嘻一笑:“这不好吧,我家管事的那位可能不乐意让我随便去别人家做客。”顿了顿,又不知死活地补充:“尤其是和那边那位一样的做客方式。”

    黄衣女闻言,扯出了个怪模怪样的笑,让她秀美却阴郁的脸孔显得愈发诡异起来。

    “小主人先行一步便好,”她冲那富家子说,“婢子会小心不伤到她的脸。”

    那富家子弟似乎很信任黄衣女的能力,二话不说就招呼人拖着那半死不活的伤者沿着原本的路线走了。

    街上剩下的人,也大多趁机溜了老远,只剩几个胆大的从楼中或者巷口探头探脑。

    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丈开外那个提着只小酒坛悠然站在街心的老妪便尤为显眼。

    姜云舒心中一动,错后半步,险险避开黄衣女袖中飞射而出的红绫,灵力注入剑鞘,向上一横,荡开红绫末端的金坠,忽然笑道:“老人家,帮我个忙去救个人可好,回头我请你吃飘香楼的肉饼!”

    老妪枯树皮似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把耷拉的眼皮幅度极小地抬了抬,好似在迟缓地思考,半天,才慢腾腾地嘟囔:“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尊老,唉,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得……罢了罢了,小姑娘,老太婆不爱吃饼,你还是请我吃酒吧!”

    她说前一个字的时候人还在原地,可一错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声音远远地从方才那几人离开的方向传来。

    黄衣女容色一厉,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壮汉便欲动身去追那深藏不露的老妪。

    姜云舒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翻手拍出一张符咒:“这位仁兄,竟然宁可去找老妇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眼光当真堪忧!”

    符咒当空爆开,方圆一丈之内,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墙壁一般,令人无法出入。

    姜云舒笑嘻嘻地站在原地,她虽然不知道叶清桓为何逼着她精研这壁障之术的施咒解咒之法,不过今天一用之下,确实觉得效果非凡,便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笑道:“你们真不应该随便欺负比自己修为低的,看看,这回就踢到铁板了吧!”

    说完,从储物手环里捏出来一只扑腾得正欢的纸鹤,手掐咒诀冲它说了几句话,等它拍拍翅膀飞了,才大发善心补充了一句:“我劝你们别折腾了,这符咒是我师父特意教我画来防身的,效果还得持续小半刻呢,没有特殊的法门是解不开的。”

    而叶清桓这会正在客栈百无聊赖地养神,突然被传讯纸鹤扰了清梦,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循着它的指引找到姜云舒,却发现她正坐在路边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瞧着被壁障术困住的一男一女。

    他一眼扫过,立刻烦躁起来:“这都什么东西,看起来就不是好人,我怎么一会没照看到你,你就跟这种恶心人的废物混到一块去了!”

    姜云舒从屋顶蹦下来,掸了掸身上的浮灰:“师父啊,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们混到一块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别随便败坏我的名声。”

    叶清桓冷笑:“就你那死皮赖脸的架势,还有名声?”

    两人你来我往地嘴贱,很是旁若无人。

    这时,旁边突然闪过一道刀光,带着尖啸风声横劈而至。

    姜云舒连忙躲到叶清桓身后,探头叫道:“哎哟,壁障术的时间到啦!”

    刀光转瞬逼近,又乍分成千百道亮得刺眼的残影,其间迫人灵力铺天盖地倾泄下来,身处刀意正中,只令人觉得天地失色,日月黯淡。

    叶清桓素问剑在手,在漫天刀光中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只听叮的一声,刀势戛然而止、灵力崩散,那挥刀的壮汉连退几步,一口血喷了老远。

    叶清桓手中暗光不过一闪,便又归于鞘中,他单手执剑,看也不看对手,先把姜云舒从身后拎出来,咳嗽了两声,不耐烦地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这么烦人!我伤还没好全呢,一使劲就浑身疼。”

    ……敢情人家偷袭还得照顾你的身体状况。

    姜云舒估计天底下能把这话说得如此自然而然的,可能也就她这比大家闺秀还娇花的奇葩师父一个人了,只好言简意赅地把方才之事叙述了一遍。一转眼,瞧见巷子口慢悠悠地探出来长长短短的几条影子,便迫不及待地介绍起来:“师父师父,这就是我说的那位老人家,她可厉害啦!”

    叶清桓变脸比翻书还快,刚一瞧见那深藏不露的老妪,便收敛了心不在焉的姿态,待到目光和对方相接之时,更是微微颔首示意。

    他生来任性,这番举止已经是看在对方比自己修为高年纪大的份上,表现出了礼节上的尊重。

    老妪点点头,像是没看见偷袭不成的两人似的,慢腾腾地朝姜云舒走过来。她身后跟着方才离开的几个人,除了黑布套头的伤者以外,其他几人都是目光呆滞,行动僵硬,仿佛几具会走路的尸体。

    她在距离姜云舒几步远处站定,佝偻着腰咳嗽了两声:“小姑娘,答应我的酒呢?”

    姜云舒也心有灵犀地把偷袭不成正憋屈着的两个人抛到了脑后,立刻笑嘻嘻地说:“老人家放心,我这就去给你买,不知你是喜欢什么口味的?烈的还是淡的?果子酿、女儿红还是烧刀子?珍奇仙酿我买不起,十坛八坛镇上的凡酒还是没问题的!”

    叶清桓听得简直要扶额。

    老妪瘪着嘴嘟囔了一句什么,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小姑娘倒是狡猾,罢了罢了,老太婆不和你计较。”她把手里的小坛子放下,拐杖夹在腋下,伸出双手比划了个“十”字:“就向你讨十坛好了,五坛竹叶青,五坛玉髓酒,都要玉福楼的陈酿,你快去买来,我可就在这等着!”

    说完,意味不明地转向叶清桓,没剩几颗牙的嘴巴咧开了个古怪的笑容:“老太婆今天心情好,不如就帮你把这两人一起解决了,也省得你再沾因果。”

    那黄衣女和刚刚出刀偷袭的壮汉闻言,身体仍是呆立在原地不动,喉咙里却破了音似的挤出奇怪而惊恐的声响,姜云舒被怪声吓了一跳,这才发觉那两人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老妪用了哪种隐秘的法子制住的。

    叶清桓将她往一旁推开,让她先离开这是非之地,随后面上又浮起漫不经心的神情,淡淡道:“不劳前辈费心了,所谓因果,说到底不过是天道昭彰、善恶有报,天底下又有谁真能全然避开。更何况,我未行亏心之事,就算教训了这种为虎作伥的废物,又何惧之有。”

    言罢,走到被制住的两人跟前,剑虽未出鞘,凌厉剑气却已刺入两人丹田。

    他毫无兴致观赏两人丹田被毁的后果,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张符咒,抛到对方面前:“化水服下,可改换形貌,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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