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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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琴碎

    S488年午后

    缘照常在琴室练琴。这几年来，他的碎片记忆时常让他午夜梦醒，有时他似乎置身于明亮的舞台，在万众瞩目下弹奏一曲。近来，他的琴技略有精进。他最大的梦想便是进入王宫乐团，成为一名首席演奏师。一来，既拥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又可以在音乐之路上继续发展；二来，可以摆脱烦人的姐夫和那群屈氏贵族亲戚。

    还有一年，五年一度的宫廷选拔就要开始了。父亲的意思是不准许他进宫。父亲深知宫廷的险恶，看似美丽的城堡，里头装的全是肮脏的东西。但缘心里埋着一根刺，他想逃离这里，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

    今天的天阴沉的可怕，一层层云翳遮掩了温暖的阳光，透不过一丝明媚。

    缘弹奏的是《沉思》。当然，这也是他进宫应选的曲目。他应当把这首歌完成好。不，是必须完成好。

    “缘，最近岳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姐姐怀有身孕，屈冀还要上学，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想下周就不要叫钢琴教师来了。我还和别人谈好价格，这琴呢也能卖个2000金币。不管怎么说，你也得为我们家做点贡献不是。”陶彦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嘲讽般而又严苛的语气说道。

    他不是来商量的。缘清楚地感觉到了。

    别的事情他都容忍了，可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

    “陶彦，我们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做主！”缘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失望，“可以不上课了，我的琴你不能动！”

    陶彦的眉毛向上一抬，道：“别忘了，我可是长辈。要不是岳父太纵容你，你还敢嚣张。”

    “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我的东西。”

    “都别吵了。我们家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缘的琴不能卖。”父亲轻咳一声，用萧索地声音说道。

    “可是，”陶彦正准备辩解，就被父亲打断了。

    “此事不必再提，就这么定了。该你夫妻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克扣。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在我心里一样疼爱。陶彦，你现在跟我们是一家人，我知道你关心咱们家，但也不必如此。”

    陶彦听了这话，实在无话可说。

    缘感激地望着父亲，“谢谢父亲！”

    父亲抚了抚缘的头，道：“以后我会让钢琴教师两周来一次的，委屈你啦！”

    泪水在缘的眼睛里打转。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人，毫不犹豫地支持过他的梦想。现在的他已经十四岁了，但他还没长大，是那么的瘦削，那么的胆怯。幸亏有他为缘遮风挡雨，为缘披荆斩棘。

    S488年底

    缘的小侄女出世了。

    屈冀被过继给屈云了。

    屈奕的病又加重了。

    这几日，天愈发寒冷，缘白天照常练琴，晚上照顾生病的父亲。

    家里现在一天比一天艰难。因为屈云是将军，没有子嗣，父亲担心自己命不久矣，便主张将屈冀过继给堂兄。屈冀年纪尚小，一到那边就把原来的家给忘了，一点也不想家。

    缘和陶彦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耐心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事。

    那天从药馆回来后，缘将药给父亲送去，又回到琴室。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此时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二，但这次他无法反驳。父亲的身体才是当务之急，再加上姐姐一家人的花销……虽然屈云有派人送些钱来，但只是表面功夫。父亲现在无法工作，在屈公府早已无人问津，只有一儿一女陪伴左右。

    窗外的飞雪洋洋洒洒。

    父亲的脸变得很憔悴，蜡黄而又干枯。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常觉得孤独，又疲劳过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早就为家里人安排好了归宿，晴儿出嫁，屈冀交给堂兄抚养，两个仆人安置了遣散费让她们回乡。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缘。他只盼着缘能做个音乐教师，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父亲，您要喝水吗？”缘道。

    屈奕慢慢抬起头，望着缘那张稚嫩却饱经风霜的小脸，突然说不出话来。

    “父亲，您怎么了？”

    片刻，他才断断续续地说：“缘，好好，好好弹琴。”说完，他干瘦的手臂“啪”的一声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缘大喊道：“父亲，父亲！”

    床上的人并没有睁眼。

    他的喉咙里流过湿冷的液体，心脏如同被掰碎了一般，他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怔怔的，颜色空洞的。半晌，他忽然跪坐在地上，失声大哭。八年父子之情，可如今他已不在。心心念念的琴亦不在，又如何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不一会儿，屈公府的人都听闻了这个消息。屈晴惊闻噩耗昏厥了过去，两个仆人哭声一片，全家一团乱麻。

    三日后，屈云帮忙组织了屈奕的葬礼，又给了陶彦夫妻二人些许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