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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刘泠跟沈宴走到一起,他怎么办?陆家怎么办?陆家和广平王府的关系怎么走?
刘泠从来只管自己,不考虑别人吗?
她并不仅仅是刘泠,她更是长乐郡主,是陆家相看的未来三儿媳,是广平王府嫡亲的姑娘!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铭哥,你……你真那么想娶郡主吗?”岳翎看到他神色瞬变的脸色,咬了咬贝齿,借助痛感逼出自己的理智,她轻声询问。
陆铭山叹气般,“翎妹妹,你不知道,我在家中地位一直很尴尬。只有娶了她,我的筹码才大一些。”
他也喜爱岳翎,岳翎却带不给他那些东西。
岳翎低声,“我懂了。”
——我懂了。所以我不能再犹豫,做什么圣母了。我得照徐姑娘的话行动,我必须不能让你们走一起。
铭哥,你得爱我,一心一意地爱我。你必须这样,不然我不清楚我被你逼疯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同时间,刘泠被沈宴带去了他地盘,将人手一甩,高傲地抬下巴,“难得见沈大人受伤,我忽有灵感,打算当场绘画,给沈大人留个纪念。”
“……”
旁边跟上了的侍女眼中写着几个大字:郡主疯了。
倒是沈宴很淡定,吩咐进来的大夫,拿药棉给他,换衣上药什么的。
“沈大人,你必须看我作画!”刘泠跟着沈宴走,强调道。
沈宴被她打败,“画吧画吧。”
如此敷衍的态度!
刘泠心中更恼:他果然一点都不在乎。她这么明确地暗示他不应该让自己受伤,他偏偏装听不懂!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若沈大人得知她的想法,一定浑身无力:你就作吧……我不是装听不懂,我是真没听懂……你确定你的暗示很“明确”吗?
总之,刘泠要把此时的沈宴画下来。
她要求沈宴全程旁观,但她才落笔,沈宴就出声了,“你这起笔,是黄筌画派的手法?”
刘泠不言。
沈宴抬手挥退屋中的闲杂人等,自己随意包扎了伤处,走到刘泠背后看她作画,半天后又道,“转角圆润通达,云起灵动。唔,这笔重了……”
“……!”刘泠气得把笔一摔,猛回身,“我是为了让你欣赏我的画作吗?”
有没有心?
看不懂她是借画喻人,羞辱他么?!
居然还欣赏起来了!
话说沈大人确实多才多艺……
……停!不能思维被沈宴带偏了。他多才多艺,能文能武,关她什么事!
转身,贴上紧挨着她的沈宴,他的呼吸在她头顶,带着微微笑意。他俯身抱了抱她,“好了,我是伤员,受伤的人心性难测,你得体谅。”
滚!
刘泠冷笑,她退出他的怀抱,抱臂往后站,越站越远。在沈宴阴下去的脸色中,她悠闲问,“受伤的人?你指的是哪个?”
统共就两个受伤的人!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成功让沈宴黑脸,刘泠心情才好转。看沈宴向她走来,她连忙夺门而逃,坚决不让自己落到沈宴手中。方才站的地方她是刻意研究过的,不信沈宴能立马空间移动,走出来捉她。
沈宴果然没有出来。
刘泠心情好转,嘴角勾了勾:跟她斗!沈大人也不一定每次都赢。他这不是被她堵得无话说吗?
按说沈宴和陆铭山相继受伤,陆铭山又含蓄暗示,不会再有刺客敢来骚扰锦衣卫了,再加上距离邺京只剩下最后一段路,应该很平静地度过才对。但这剩下的几天,却鸡飞狗跳,一点也不让人轻松。
天有些发阴,在最近的一站驿站歇下后,陆铭山取了自己的情报来源,翻看时,看到他父亲给他写的信:三郎,你所料果然不差。岳翎在出现前,曾和徐四姑娘徐时锦接触过。恐怕她现有的一切,都是徐时锦谋算所得。那位徐姑娘是不是跟徐家一条心另说,和我们陆家,可是对着干的。三郎,你还确定你要留下岳翎?
陆铭山合了信,心情复杂,良久不能平静。
他之前有猜测岳翎的出现不寻常,岳翎当然是他的爱人,但毕竟她消失了那么久。多年来,他早已不抱希望,以为岳翎早已死亡,不然何以人间蒸发了般,一点痕迹也没有?他当然也想过是父亲不想自己找到岳翎……无论什么样的猜测,岳翎再不会出现这个讯息,他已经默认了很多年。然后忽然间,时光又重叠,岳翎又再次出现了。
她变得很不一样,但偏偏都能看出旧时的影子来。
他不忍心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他也不想知道。他同样不忍心查她,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重新出现。
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岳翎了。那是他尚未铁石心肠前,心中残留的最温暖所在。
所以他不在乎她已经嫁人,不在乎她为别人生儿育女。
他只想护她余生,让她和自己的丈夫平安康顺地度过余生。
他已经面目全非,而她,却还可以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
陆铭山提笔,缓缓给父亲回信:我会留下岳翎,看看徐时锦要她做什么。如果不妥,我再除掉她。
他希望岳翎不要让他失望,他会关爱她,会照看她的家庭,会……
“陆公子,不好了!岳姑娘流产了!”
啪。
陆铭山手中的笔掉落。
他再次想:她果然所谋非小。
可是她到底在谋什么?
这有什么意义吗?
他的旧时爱人,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无关岳翎是什么样的人,面对失去的孩子,她都是一个凄惨到无处可诉的可怜母亲。
流了产,身体尚虚弱着,大夫说不能下床,但她硬是扛着,在长乐郡主房前大闹,非要人尽皆知。
害她流产的,虽非郡主,却是郡主的贴身侍女灵璧。
之前岳翎在下楼时,和灵璧有几句争执。灵璧一手打在岳翎肚子上,岳翎惨叫一声,就从楼上滚了下去,将一旁跟着的灵犀也吓得手脚冰凉,更罔论已经吓傻的灵璧。
岳翎要在刘泠这里,为自己无辜的孩儿讨个说法。
陆铭山赶去,在临时大厅中,见到了跪在地上、声声泣血的白衣姑娘,还有一旁瑟瑟发抖的灵璧。他还看到了沈宴与刘泠,沈宴和锦衣卫坐在一处,刘泠坐在上座,正听着下面岳翎的哭诉——
“我的孩子没了!只是叫凶手来陪葬,我很过分吗?”
刘泠淡声,“不过分。”
“那请郡主杀了灵璧!”
“不可能。”
“郡主,你……”
“事情未有定夺,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摔下去的。”
“……故意摔下去?郡主,你从未生育过儿女,你不知道母亲和孩子之间的那种灵魂相通的契约般的感觉。虎毒不食子,天下怎么可能有害死自己孩儿的母亲?郡主,你不能偏袒至此!”
电光乍亮,人心叵测,刘泠苍白着脸,说的话却漠然得好不讲理。
“此事还要再查。”
“……郡主,你……”岳翎哇得吐出一口血,刘泠扶住椅背的手一僵,身子前倾,似一个站起的动作。直到她看到门帘掀开,堂风穿过,陆铭山进来,将岳翎抱在怀中。
“翎妹妹,翎妹妹!你别急,别伤心……我会为你讨个公道。事情不会这么算……”温柔地抱着岳翎,陆铭山为她擦去泪水和血水,将安慰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等着岳翎平复情绪。
刘泠僵硬着神情,敛去焦灼难受,又稳稳地坐了回去。她灵魂好像已经抽离,看着陆铭山怀抱爱人,安抚情绪。
这让她想起她救陆铭山的那年。
他奄奄一息,她生无可恋,正好把他当宠物一样养着。
好多人都来劝她:这个人身份敏感,陆家都还没承认,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但她实实在在救了陆铭山。
明明是他亲口说,他的命是她的。
陆铭山此时,却对另一个女人说,要找她讨公道。
世上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若真有公道,她早该死了,广平王府那些人也都该死。
若真有公道,现在的陆铭山就该挨一道天雷,而不是站在她面前,为岳翎和她开战。
“杀人者偿命,阿泠,你是铁心要包庇你的侍女了?”陆铭山站了起来,肃声问她。
刘泠平声,“对。灵璧是我的人,她有没有推岳翎另说。就算她推了,要罚,那也是我来罚。而不是你。”
“……你是郡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无处申冤的民女。你要霸道至此,她除了哭,无话可说。但是你要知道,”陆铭山的眼睛不放过刘泠的一点儿表情,“你要知道,阿泠,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如你母亲一般。”
刘泠的目光瞬时缩起,那是一个细微的眼神,空洞颓然在此一眼。和刘泠相交多年,陆铭山太了解她的软处。
沈宴却不知道。
沈宴不知道刘泠虽然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她的心却被陆铭山握在手中碾。
所以,陆铭山想,他还是赢了沈宴的。
也怕沈大人火眼金睛,察觉到不寻常,陆铭山低了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作疲累状,拱手退场,“阿泠,你这样做,很是对不起翎妹妹。我忍了你许久,却没法再昧着良心帮你说话了。阿泠,你我之间,如你所说,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刘泠声音空茫,“如我所愿。”
他深深看着她,“明日,我们去爬山,将一切了结。从此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好。”刘泠低声,说话的力气快要没了。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记得的。
但是她又不能任他处罚灵璧。
她对不起那个没有机会出世的孩子。
可灵璧被陷害的可能性太大了。总是她对不起的人多了,又何必多说。
陆铭山告退,他目光与沈宴在空中对峙了片刻,就不动声色地移开。离去寻岳翎的路上,他无情绪地想着:阿泠不能再活了。
既然和锦衣卫一条心,既然铁心不与陆家合作,既然……翎妹妹给了他这么好的借口,何必当作不知道?
阿泠不能再活下去了。
对他没有益处,就不该再活着阻挠他的大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