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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勇敢,继……续。”语气颤三颤。
看到江玉树唇上的血痕牙印,谢易牙害怕,担忧,心疼,终是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公子,你骗人,很痛的,你唇上都流血了。呜呜呜~~”
听到谢易牙的哀嚎哭喊声,守在帐外的斩离云不耐,“孩子你莫哭,快些施针,过了时辰,公子性命堪忧。后果不堪设想。”
性命堪忧……不堪设想……
不行,公子不能有事,他那么美好……
谢易牙一个激灵,也管不得脸上的泪水,迅速走近江玉树。利落的将江玉树身上的银针拔了。又捡了弯钩银针,在烧酒中过一道,又迅速在烛火上走过,直至银针尖端发红。
“公子,易牙要开始下针了,你忍忍。我会轻点儿的。”
江玉树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手持银针,谢易牙一步一步走近他,终是将那段发红的弯钩银针嵌进江玉树身上的凸起。
探不到凸起中的蛊虫,谢易牙哆嗦着手将弯钩银针转三转。
“嗯……”
谢易牙一抖,惊恐的看着江玉树:“对不起,公子,易牙——”弄痛你了。
“无……事,易牙……很好……”说完这话,他已然脸色虚白,冷汗滴答。
谢易牙竭力忍住心中的害怕担忧,将银针旋转一道,寻到那阻隔物,轻用力一拉。
一道细如银丝的蛊虫被抽出。
呼吸一窒,眼眸大睁,曾经还是白色透明的蛊虫,现在竟然变得有些粉红。
似是难以置信,再次下针找寻。
谢易牙脸色发白,这蛊虫怎么会变成这样?
“公子,这蛊虫不正常……”
江玉树竭力扯出一抹笑:“不……妨……事,易牙……下针……”
每一针下去,血蜿蜒一道,浴桶中的水迅速变化。红艳艳的一片,让谢易牙觉得自己像置身在幽冥地界。
看着江玉树越来越虚白的脸色,还有那唇上的血痕斑驳。谢易牙虽心疼,却只能木木的转动手上的银针。
谢易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完针的,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救他,不然过了夜半,蛊虫游走进入心脉,这个爱护自己的人或许就不在了。
江玉树全程安静无话,除了自己下针不慎他轻哼之外,他安静的像一汪碧潭。直到很久以后,谢易牙还是不能忘记那一幕——
全身血水流溢,脸色纯白剔透似随时会碎掉一般,那说话声音颤抖的似线随时会断掉一样,水润唇上尽是血痕斑驳,那好看的远山眉紧皱散去了温和。
浴桶中红艳艳的一片,惊炸灵魂深处的恐惧。幽冥死亡气息骤降。
可那个坚毅的人啊,从始至终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一个时辰的担惊受怕,神思紧绷。
施针完后,谢易牙直接栽倒在帐中。
斩离云进账就看见谢易牙软趴趴的倒在地上,一脸冷汗。
浴桶的江玉树早已疼晕过去。
“玉树,今日十五。本王做了元宵,可要尝尝?”赵毅风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斩离云大惊,看着气力精力流失的江玉树,迅速将人抱起,套了衣衫。
因为他深知,以江玉树的傲气,定不会让赵毅风知道他身中蛊毒一事,更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现。
他虽温和,但是傲气!
烛火一闪,帐内昏暗。
营帐门口,赵毅风不解:“玉树,可是睡了?今日元宵佳节,本王做了元宵,可要试试?”
帐内无人回答,只剩下冬日寒风吹动旌旗摇摆的呼呼声。
“玉树……”
无人回答。
“玉树,可是睡了?”
还是无人回答。赵毅风暗觉不对,平日他也不会睡这么早,这个时候他惯常煮茶,为何今日……难道?
“玉树,发生何事?”赵毅风话里满是担忧,旋即准备撩帐不请自入。
“公子睡下了,殿下请回。”斩离云的声音传来。
赵毅风狐疑,今日十五,本是喜庆时候,他怎会歇息这么早?
“玉树,你可真的安好?”他不安再问,隐隐预感不详。
无人回答,风过天地寂静,空中血腥气漂浮。
血腥?他帐中怎么会有血腥味……
“玉树!”赵毅风一把撩帐进内,正好遇上斩离云点完蜡烛,牵着江玉树到茶案边坐下。
看着他安好,心下暗吐一口气。“本王以为你……,所以不请自入。玉树莫怪。”
江玉树伸手一个请的动作,“殿下请坐。”
赵毅风顺势撩衣坐下,干咳两声,伸手掩了掩:“抱歉,扰你歇息。”
江玉树竭力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今日十五,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殿下特来为江某掌勺,江某和来见怪一说?”
听他说话底气不足,赵毅风猛然抬头细细定看江玉树,只见男子脸色唇色虚白,毫无血气,发丝垂落几缕在胸前,只是精神看着不错。让他不解的是那眉间樱红淡了。恍然忆起,上次去竹楼找他时,他也是这般语气颤颤,苍白剔透。
赵毅风心下越来越狐疑,这樱红反复变化是不是和十五月圆有关?
“玉树,你眉间樱红好似不正常?”
江玉树平静无波:“江某说过,樱红三点不妨事。殿下过忧。”
“出去,没银子还来蹭吃蹭喝,你当百邑城都是养闲人的,出去!出去!”店小二口气颇为不耐的撵着人。
赵毅风和江玉树刚走到醉仙楼门口,就听到一这一记不耐的声音。
“去看看?”
江玉树微微点头,旋即撩衣准备进内。赵毅风一把拉住人,伸手收了那把三十二骨油纸伞。
江玉树只感觉一股灼热气息扑在自己面前,接着发边微动。
赵毅风伸手缓缓抚落江玉树耳边那一朵圣洁雪花,又掸了掸他披风上的雪水。
白衣男子不解:“这是?”
赵毅风轻柔一笑:“无事,几朵雪花。”
江玉树笑笑,由赵毅风握着玉箫进了醉仙居。
“不都说了,没钱就不要赖在这,你日日都来,霸占一方,只要美酒。我这店里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店小二对眼前这个撵都撵不走的人颇为无可奈何。
赵毅风循着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面冠如玉,潇洒倜傥的人正在一张桌子边大肆喝酒,嘴里歪歪唧唧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呦~~,二位客官里边请,吃点什么?”店小二上下打量一道眼前两人,殷勤的模样和对待将才的客人完全是两种画风。
赵毅风冷眼扫了室内一道,淡淡道:“雅间。”
店小二阅人无数,怎会不知这两人身份,旋即伸手带路走至二楼。
赵毅风总感觉有一道视线注视自己,转身回看,无甚异样,只有一堂的热闹还有那个风流倜傥喝酒的醉汉。
江玉树笑着询问店小二:“小哥刚才所说的是何人?”
店小二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一楼大堂的醉汉,不满道:“客官是说楼下的客人吧?成日来我们醉仙楼蹭吃蹭喝,说来也是怪人一个。喝的烂醉如泥,又没有银子,赖在这里不走,非要说等什么贵人。还说等到贵人,所有的银子都会结清。这人就是个疯子,尽说疯话。也是醉仙楼不幸,遇上这样的人。哎……”
店小二说了一堆,两人终于明白了大概:有人赖在醉仙楼不走,妨碍生意了。
“客官里面请。”小二笑着离开。
赵毅风牵着江玉树进了雅间,执手倒了杯茶,递给江玉树:“你身子凉,喝口茶水暖暖。”
江玉树笑着接过,还未送到嘴边,雅间就飘来一阵酒气。
一道声音传来——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喝茶多没意思,喝酒才是人生乐事。人生短短,还要作茧自缚,那不是找罪受吗?”
赵毅风循着声音望去,是一楼的那个醉汉。
醉汉斜倚在门框上,歪歪倒倒,不停地往嘴中倒着美酒,脸色酡红,染上了一层酒醉后的油光。
“贵人啊……嗝~,贵人啊……”
赵毅风不解的看向他:“你到底是谁?为何来此?”
“若没有重大事务,还请速速离开。”
醉汉玩笑道:“啧啧,这性子,还撵人呢。”
赵毅风脸色越来越寒:“在下与阁下不曾相识,阁下不问缘由直接闯入他人雅间,这行为还要拿他人性子说道,未免也太过强词夺理?”
“哈哈哈,我竟不知雄霸一方的定王殿下如此能说会道!”
被人一语道出身份,赵毅风眼有杀意:“你到底是谁?”腰间青冥微动,似是感受到主人浓浓的杀意。
醉汉又灌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在下江湖中人,浮名不堪言。这酒真不错,小二再来一壶!”
小二不耐烦的上来,很是不满:“要喝酒,先把先前的银子结了。哪有天天赖着吃白食的?要酒没有!”
醉汉也不责怪,只是眸光紧紧盯着江玉树。
从始至终,江玉树都没有说一句话,嘴角一抹笃定的笑似是看透了醉汉。伸手丢出一锭银子,小二利落接过,笑嘻嘻跑下楼去搬酒。
赵毅风越发不懂:“玉树为何替他付钱,素不相识——”
“殿下,莫急。”江玉树未等赵毅风说完,干脆接过话题。“江某与此人有事相商,不知殿下可否回避一二?”
赵毅风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江玉树:“玉树你眼睛……”看不到,会不会有危险?
江玉树浅笑回应:“殿下宽心。”
赵毅风得到答案,又冷眼看了醉汉一眼,终是阴沉着脸出了雅间。
醉汉晃进来,也不转弯,直接道:“这位想必就是一曲萧音成名速起的清玉公子。”
醉汉看似醉,实则未醉。句句真实,不曾有假。
此人不可小瞧,一切了如指掌。
江玉树浅笑淡然:“南燕计囊——贺千丈。江某有幸在百邑城得见,甚是荣幸。”
醉汉诧异:“你知道我?”折扇轻抖,杀气微露。
江玉树雍容淡定:“贺军师,久违了。别来无恙。”玉箫一动,煞气轻显。
“贺军师,百邑城如何?水土可还适应?”
贺千丈见人道出身份,醉意醒了一半,也不再掩饰。“百邑城水土不错,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尤其是这酒啊——”
“噌!”“哗!”
玉箫袭来,折扇格挡。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两人谁都没有放下兵刃的打算。
南燕位于天倾西边,毗邻西境,一直有联合他国覆灭天倾之势,野心勃勃。今次在这遇到南燕计囊,对天倾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
“贺先生折扇功夫不错!”
“公子玉箫也不遑多让!”
忽略眼前的玉箫煞气,贺千丈笑的亲切,如同遇到了可以喝酒的知音。“看公子模样是刚赏雪回来。天寒地冻,不知可否暖酒一杯,肆意人生?”
江玉树微微一笑,笑里泛寒:“贺先生心里盘算什么自己心里明了。南燕内乱不歇,贺先生还有心思肆意美酒,也不怕南燕国主怪罪?”
贺千丈手下使力,试图震开玉箫。
江玉树腕部发力,玉箫更近眼前人胸口一分。
暗自较劲中,江玉树略胜一筹。
贺千丈笑道:“国主疼宠,甚是看中,怎会怪罪?”
江玉树笑容讥诮:“先生未免自欺欺人,如果南燕国主真是疼宠,先生为何没有银钱支付酒钱?”
贺千丈哈哈大笑:“在其位谋其政,是贺某人办事不力,岂会是国主苛待?”
江玉树笑意悠然反声:“是吗?”
“先生纵爱美酒,南燕酒水稀少,不知先生可愿留在百邑城纵情美酒?”
贺千丈:“红尘繁华清醒,不如清音一曲酒一杯。公子愿意养着贺某人,那贺某人也就不推拒。”
江玉树:“先生可愿留在百邑城?”
贺千丈:“哈哈哈,有酒的地方就有贺某人。”
江玉树微微一笑,忽的收手,玉箫抽回。
贺千丈暗下轻吐一口气,合拢折扇,抡起酒坛哗哗猛灌。
“好酒啊!好酒!世间珍馐莫过于酒。”
贺千丈又恢复了醉汉模样,疯疯癫癫,步子不稳的离开。
感受到酒气飘散,江玉树轻阖了眼眸,良久,悠悠一叹:是他了。
雪花依旧纷扬,雪白一片。
赵毅风牵着江玉树,撑着那把三十二骨油纸伞,渐行渐远。
今年的冬天,寒风格外凛冽。
百邑城的第一个除夕,过的繁忙与凄凉。
“离云,去醉仙楼。”江玉树紧了紧胸口的披风,拾起玉箫。
“公子,今天新年,出门不好吧……”主帅不在,公子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又少不了一顿军棍。
“走吧。”玉箫横出,斩离云只能伸手握住。
醉仙楼
醉的不是仙,是困厄红尘求于解脱的人。
新年之日的醉仙楼,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风呼呼穿过大堂,独留一人萧瑟孤单。
“贺先生,这醉仙楼美酒如何?不知先生是否还和上次一样愿意留在百邑城?”
看着江玉树笑意悠悠的脸,贺千丈摆了摆头:“纵酒人生,实乃美事一桩。可叹浮生百忙,未得空闲……”
“先生似有不快?今日新年先生还在美酒中沉醉,实乃人生不得意。”
贺千丈灌了一杯酒,苦笑道:“你看出来了?”
江玉树微微点头。
贺千丈甩开折扇,端的潇洒倜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猜度人心,累啊……”
“贺先生,江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我借一步说话如何?”江玉树摩挲着手里玉箫,恬淡无波。
“愿闻其详。”
斩离云清场把守。
二楼雅间
“贺先生,江某愚见,南燕国主实非明主。贺先生乃贪狼之命,腹有谋略,乃是纵世大才,早晚为南燕国主所忌,有杀身之祸。”
贺千丈醉眼不在,直直盯着江玉树。
感受那森寒如冰的眸光,江玉树微微一笑。
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此番话来,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都说清玉公子腹有才情,掌控千里,先前在醉仙楼相遇,今次特意到访,看来这缘分不浅。上次他问自己是否愿意留在百邑城,今次他说自己有杀身之祸。
这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下一步就是让自己……
“你算计好的!”贺千丈恍然。
江玉树端茶悠悠一笑:“算计不敢当,多亏贺先生提供机会。先生与江某是一类人,何来算计一说?嗯?”
贺千丈冷笑一声:“贺某人本以为公子是有意结交,认贺某人这个朋友,才会让贺某人在百邑城逍遥。没想到公子欲挖他国肱骨。真是好手段!”
江玉树不为所动:“依先生谋略,怎会不知?先生欲试江某品行,打探百邑消息,还能在这里逍遥纵酒,先生觉得要是江某不把先生当知交,先生还有命在?”
贺千丈冷声:“我倒是小瞧你了。”
江玉树谦让:“先生夸赞,江某愧不敢当!”
贺千丈冷笑:“公子既说南燕国主不是在下良人,那何人是良人?”
江玉树直接道:“百邑城,定王殿下。殿下迟早凤飞九天,傲世天下。更重要的是定王殿下有容人之量。”
“他?……”
“嗯。”
这是真的应了尘缘的话,来挖他国的顶梁柱了……
贺千丈目瞪口呆。
江玉树也不欲磋磨:“贺先生是聪明人,南燕内乱,自顾不暇。一旦乱世来临,南燕是否还能安于一方实未可知。贺先生前途堪忧,何不另谋出路?”
“就是你说的背主卖国?”
江玉树凝唇浅笑:“非也。若是让先生叛国,先生只怕永难在六国立足。若南燕遗弃先生,先生可愿来百邑城?”
“依先生性情,没有美酒清音,怕是难以开怀。百邑城别的没有,这美酒嘛……先生若是来此,一生无忧。何须为银钱烦恼?”
贺千丈冷硬拒绝:“贺某人绝对不会背叛南燕,国主待我不薄。贺某人偏爱美酒清音,可公子想用此事诱-惑-挑-拨。贺某人还没醉!”
“绝无可能!”思忖一阵,他终是沉声一句,字字铿锵!
江玉树满意一笑。
如果贺千丈为了美酒和清音答应,江玉树定会让他血溅当场,就算不是如此,也是半残半废。这样的人百邑城不需要,赵毅风也用不着。
衷心护主,深有远见,同甘共苦,不唯利是图——不亏是南燕计囊!
“既如此,贺先生可还愿留在百邑城?”江玉树手触玉箫,浅笑温和。“若先生日后被国主遗弃。百邑城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
贺千丈爽朗一笑,笃定道:“国主看中于我,遗弃永无可能,公子的预言不准,不准。”
“不过……,若真有那一天,也只能是贺某人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与他人无尤。”
江玉树力叩玉箫一记:“贺先生记住今日的话。”
“离云,将东西送给贺先生。”
贺千丈收到包袱时,江玉树已经被斩离云牵着远走。
漫天雪白中,那背影落寞单薄。
微叹一口气,打开包袱。
寒冬的衣衫,披风一应俱全。
书信静静躺在衣衫中间。
展信,上书:见信安,闻君留守百邑,归家遥遥。吾与君同落天涯,相逢有幸。知君腹有谋略,深谋远见,不忍人才枯零。今君落魄,惜才施手,若君他日速起,相望江湖即可。
至此新年除夕圆满之际,汝飘零无根,感君不易,特送衣食,助君度困厄危机。
这一刻,贺千丈忽然有些心酸,心里一股咸涩的感觉游走。
紧眯双眼,抡起袖子又猛灌了一坛酒。
“你以为这样,贺某人就会叛国吗?”
酒坛被扔,摸着桌上的衣衫,思绪飘飞南燕。却一丝温暖的回忆都没有。
浮萍无根,此生飘零。
雪落人间,消散无影。
贺千丈不由的苦笑两声:此生飘零,到最后不抵异国土地的温暖,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