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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一见到面色红润的昭帝,威国公夫人不觉得欢喜,反而一阵心惊肉跳。

    昭帝故作没有看见威国公夫人难看的脸色,他叫了起,又问了几句二皇子的病情。

    二皇子是陈贵妃的命根子,是威国公府上下的指望,陈贵妃恨不能二皇子三天就能窜一窜,早点平平安安的长大继承皇位,当然不会在昭帝面前说一句半句不好的话。

    听昭帝问起二皇子的病情,陈贵妃赶紧道:“皇上放心,二皇子底子打得好,不过是小病,过两天就好了。”

    昭帝垂下眼睑,眼尾瞥了下已经躲到内殿去的威国公夫人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好笑。

    想瞒住自己什么呢,不想让二皇子在自己这个天子面前落一个病弱的名头是不是。可自高宗过后,皇室之人,素来是没有一个身强体健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胸口传来,昭帝面不改色的忍下这股痛楚,淡淡道:“既如此,爱妃就好好照顾二皇儿,国公夫人入了宫,朕许她住在宫中伴你几日再出去。”

    陈贵妃大喜过望,连忙谢恩,打量了一下昭帝的神色,有些犹豫的道:“皇上……”

    昭帝看到她为难的模样,心中一动,拉了她的手轻轻拍抚两下,“放心,朕已无事了。”

    陈贵妃癫狂之下刺中昭帝的事情,昭帝虽说暂且没有追究,然而却像是一块巨石无时无刻的不压在威国公府的头顶上。行刺天子,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陈贵妃本算出嫁女,然而正如后宫的女人能为家人带来一切,后宫妃嫔的娘家同样也要与后宫妃嫔的荣辱同舟共济。律法有言,罪不及出嫁女,可这一条律令,对天子的后宫来说,是不适用的。

    威国公府知道此事的人夙夜忧心,陈贵妃起初也日日噩梦不止,连眼都不敢合上,唯恐哪一日突然既有人将她带去送往冷宫,再给灌入一壶毒酒。

    可昭帝依然如故的态度安抚了她,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并且她还写信出去安抚了威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此时再看到昭帝舒缓红润的脸色,耳边是昭帝温和切切的话语,陈贵妃终于相信,这一次,昭帝的确是不会追究她了。

    她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在为亲生骨肉担忧。

    昭帝怀中搂抱着陈贵妃柔软温暖的身躯,唇角绽放出柔和的笑意,眼中却是一阵刺骨的冰冷。见陈贵妃埋首在了自己胸前,他落在陈贵妃发顶的目光,已然变得森冷无匹。

    等到昭帝走了,陈贵妃还在回味方才昭帝的百般轻怜密爱。

    威国公夫人得知昭帝离开,从内殿出来,担忧的追问,“皇上可有怪罪?”

    陈贵妃满腔欢喜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哪怕说这话的人是生母,心中依然十分不自在,当即有些不虞的回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皇上担心二皇儿,当然要过来瞧一瞧,又怎会是怪罪。”

    望着陈贵妃模样,威国公夫人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加深重。不过她深知陈贵妃脾气,没有在这个时候和陈贵妃辩驳,只是笑了笑道:“那便好。”

    毕竟是生母,陈贵妃这会儿也回过味来,觉着自己口气不对,描补了两句,欢欢喜喜的道:“皇上准了您在宫里住几日呢。”

    宫中可不是人人都能住的地方。命妇进来请安容易,想要住下,就得圣旨允准了,就算是公主,只要出嫁,同样如此。命妇能留在宫中陪伴女儿,是莫大的荣耀。

    听到陈贵妃这么说,威国公夫人不免跟着欢喜起来,也开始琢磨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些,女儿看上去的确是圣恩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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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帝回到大庆宫后,先问身边的冒姜,“李廷恩已经出宫了?”

    冒姜道:“回皇上的话,李大人半个时辰前就出宫了。”

    “嗯。”昭帝应了一声,才想说话,肺部一阵躁动让他压都压不下去,他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冒姜赶紧叫小太监捧了铜盂上来接了昭帝吐出的浓痰。

    清澈的能照出人影的水中,一口浓痰浮在表面,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缕缕票散开的血丝组成了一朵红艳艳的花。

    这已经是昭帝第七次吐出血痰了!

    小太监还将铜盂恭恭敬敬的举在头顶上,来不及看到冒姜骇然的脸色和昭帝一瞬间冰冷的神情。

    冒姜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了昭帝,震颤着喊了一声,“皇上……”细听起来,这声喊分明已经变了调。

    昭帝面无表情的掏出袖中备下的丝帕擦了擦唇角,忽而喉头一甜,随着两声咳嗽,一大团黑红的血污落在水中,溅起一声清响。

    “皇上!”冒姜再也忍不住,震惊的喊了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此时跪在地上顶着铜盂的小太监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他捧着铜盂的手开始情不自禁的发抖。

    昭帝顶着水面上那团猩红看了半晌,忽然一笑,淡淡道:“起来罢。”

    不管如何,冒姜都不敢抗旨,他哆哆嗦嗦的起身,看着昭帝的脸色呵斥了那小太监两句,交代他出去瞧瞧将铜盂里面的东西给倒掉,决不能叫任何一个人看见。

    小太监死里逃生,连告退都忘了,捧着铜盂如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退出殿中后,几乎是飞奔离开。

    听到外面哒哒的脚步声,冒姜脸上神色阴冷无比,对昭帝道:“皇上放心,奴婢今晚就料理好此事。”

    昭帝没有接话,他的目光,似乎已经落在了虚空中某个并不存在的地方,唯有他右手拿着的丝帕,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唇边的一缕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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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廷恩出宫后,就被万重文派来的人带到了信义坊的一个小院子。

    信义坊早前热闹无比,在春安坊起来之前,信义坊才是京城的中心,只是随着朱雀坊在太宗时建成完毕,高门大户,勋贵世家都将产业搬走,信义坊便渐渐没落下来,只剩下一些京中不入流却又有些底子的人家仍旧住在这里。

    这里人口少,三教九流一般的百姓却也住不起,住在这里的人家虽说没落了,依旧固守着一些规矩风范,轻易不肯像其他的市井百姓一般去打探别人家的家事,因而这是一个极好的地方。至少不会人多眼杂,也不会引人注意。

    李廷恩乘坐着一辆一看就是车马行租来的马车在信义坊中大摇大摆的穿行而过,却没有引起一个人注意。唯有路过一户人家时,一个守门的懒汉见了马车,在后面啐了一口。

    进去万重文在信义坊置备的院子,李廷恩就见到了守候在门口的万重文。

    见到李廷恩,万重文甚至来不及叙旧,他挥退下人,一边走,一边就将安原县主说的事情重又说了一遍。

    “廷恩,你才从宫中出来,皇上那儿可有……”

    李廷恩闻言深深的投过去一眼。

    接触到李廷恩的目光,万重文就有些讪讪然。

    打探别人见驾之时所说的话,所得来的消息,这可是大忌!天子,是不会用口风不紧的人,更不会放过他信任了最后却又口风不紧的人。别说是见驾之时所说的,就是私底下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谁又真的会老老实实的跟联手之人分享。若这次不是事关重大,安原县主又代表万家先做出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决断,万重文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就真的会将这样一个重大的消息如实告诉李廷恩。

    推己及人,万重文此时心中十分愧疚。

    李廷恩没有继续说破此事,他只是道:“先见过县主再说罢。”

    “好。”万重文没有二话,“安原今日也过来了。”

    两人行到中间一进院落的正屋,李廷恩看了这间四面开窗,周围一片敞亮的屋子,再看看中间如一块铁板一样端坐着的付华麟,不等坐定先就开口,“黄胜仁在你们手里?”

    付华麟脸上并没有吃惊的神色,他毫不掩饰的承认,“不错。”

    李廷恩弯了弯唇,坐到付华麟。

    他早就知道,能让黄胜仁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宫中,还叫人寻不出错漏,找不到蛛丝马迹的,除了杜玉楼,便唯有付华麟和沈闻香。

    当然杜玉楼也有抓黄胜仁的动机,不过杜玉楼既然已经和王太后撕破了脸面,寿章长公主甚至因此丧命,那杜玉楼就绝不会是为了王太后去抓一个月华宫的下人,至于昭帝,此时的昭帝,哪会分出心思去给一个无关大局的太监总管。

    剩下的,沈闻香身为麒麟卫之首,昭帝不动,他一样不会动后宫,哪怕是宋祁澜开口,沈闻香也不会动,他不是一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除去这二位,舍付华麟还有谁?

    只是原先想不出付华麟抓黄胜仁的缘由,昭帝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泄露只言片语。还有万重文为自己解了惑。

    李廷恩心中心神一转,随即便道:“县主将事情始末再说一说罢。”

    安原县主闻言,虽说对李廷恩方才一照面就将黄胜仁的下落猜出来大感佩服,可她依旧先习惯的去看了付华麟,似乎能从这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得到无限的勇气。

    然而这一回,付华麟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并不是毫无所动,而是扭过头轻轻的冲她点了点。

    安原县主立时大喜过望脸上渗出一抹晕红。

    见此情景,万重文略微不悦的蹙了眉,李廷恩则是装作没看见的低头喝了一口茶。

    安原县主趁此机会收敛了情丝,努力将那天告诉万重文和付华麟的事情始末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

    李廷恩听完过后略一沉吟,“孙贵人说她是无意中听到黄胜仁说话?”

    “是。”安原县主仔细回想了当日听到的孙贵人言辞,再一次在心中肯定过后才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她告诉我,自从陈贵妃招她过去侍奉过一次后,月华宫中的宫婢,就常借口月华宫中侍奉的奴才不够,去她的摘星楼借人手使唤。她是贵人,在后宫品级低微,又不如陈贵妃有娘家撑腰,有圣宠在身,从来不敢驳斥。到了后来,月华宫中的宫婢们变本加厉,连她也过去当做下人一般指使。陈贵妃头两次见过,还说了身边的宫婢两回,孙贵人不敢得罪陈贵妃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婢,不得以说是她一心想要侍奉贵妃。陈贵妃说过一次后,也不再说,后来反而说习惯了孙贵人的侍奉,就此,孙贵人说她便成了月华宫的常客,每日都要过去。”

    话至此处,安原县主停了一停,“孙贵人这番话,应该是真的,我在后宫,也曾听说过陈贵妃将孙贵人当做下人使唤之事。甚至后宫传言,后一次皇上晚上去月华宫,陈贵妃还叫孙贵人梳妆打扮后过去在边上斟酒布菜,结果皇上没有认出孙贵人,把孙贵人当做了月华宫中的宫女,看到孙贵人服侍逾越,还骂了一顿,说陈贵妃对宫婢太过厚待,孙贵人被罚在月华宫门口跪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皇上去了早朝,孙贵人这才起身。陈贵妃对后宫的妃嫔们说本是看孙贵人侍奉的恭敬,这才想拉孙贵人一把,没想触怒了皇上,孙贵人为此又将早前承宠时皇上赏赐的一对红玉杯敬给了陈贵妃,这才平息了后宫的流言。我是在听说这件事之后,遇到孙贵人被后宫的人刁难,怜她处境,便出手相帮了几次。”安原县主说到这里,眼中未尝没有一丝幽怨。

    同为女子,同为不被喜欢的男子看在眼中的女子,这样的处境,看起来是大相径庭,可有时想想,又是极其相似的。

    安原县主是有心而发说了这一长篇话,其中不无有为孙贵人辩驳的言辞,虽说安原县主可能并不自知,然而万重文和付华麟却都听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脸色一沉。

    李廷恩关注的地方也不在这上面,他注意的是安原县主话中所说的孙贵人每日去月华宫中侍奉,连被月华宫中的宫婢差遣都不敢违背,或许还有月华宫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孙贵人这个外来人是整日呆在月华宫的……

    “县主能断定孙贵人是常日流连与月华宫?”

    安原县主有些吃惊李廷恩的问话,不过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她三日里,必有两日半是在月华宫。自二皇子降生又得了一场病后,陈贵妃说孙贵人煎药火候把的好,叫了她过去给二皇子熬药,边上三五个宫婢在旁边一面看着,一面耍清闲说闲话。二皇子醒着睡着时辰不定,孙贵人怕误了时辰,晚上就在月华宫中和宫婢们挤在一屋歇息,有时就歇在煎药的小厨房隔壁的榻上。”安原县主说到这里,脸上带出了点愤愤的神色。

    同是后宫妃嫔,即便品阶更低,那也不是陈贵妃的奴才,后宫的女人,除了从皇宫正门抬进去的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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