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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正是平素里清朗的浅笑,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新月弧度,只是这样的他,像是戴着面具一般不真实……

    心内低低的叹息一声,一时间感慨万千,当然也不知道究竟在感慨个什么东西!然而面上也转上了柔婉的笑意:“这大暑热天的,臣妾这边也没什么好招待王爷的……”

    不然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留她自个儿清静吧!

    “本王今天就在你这边讨杯清茶喝好了——”他说着,冲她微微一笑,笑容竟有些耍赖的意味——她要他走,他偏就不走了!

    谁也没提方才的事情,仿佛方才,都是彼此的错觉,他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也没有听见他说那样的话……

    她能说什么?他是王府里的老大,所有事情还不是他说了算哦!他想要在她这边喝茶,她除了泡给他喝还能怎样?

    并没有唤柳语锦苏进来,她自己从小柜中翻找着茶叶——小哥哥知道她喜欢各种茶叶的味道,每次出门,回来必定会给她带上一包不易寻得的好茶,所以她手边的繁多茶叶,连她自己都有些应接不暇。

    最后却只挑了小白菊,加了几朵茉莉花,滚烫的开水冲泡下去,洁白的花朵一朵一朵在滚水里绽放开来,明媚鲜活的好像初初挂在枝头的洁白,轻轻一低头,便闻得一股子清逸的香气。菊花茉莉都具有清热降火、凝神静思的作用。

    不管是她还是他,都需要凝神静思吧!

    他不说话,她自然也只专注着手上的动作,静默的房里,氤氲的轻烟袅绕着阵阵清香飘散开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泡茶的模样,她右手提壶,左手挽着衣袖,手势很轻,轻抿唇,很是认真的模样。

    冲泡好两杯菊花茶,她才抬起头来,递给一直瞧着她动作的夏侯景睿一杯:“王爷尝尝看——”

    “你经常泡茶?”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熟稔!他的笑容欣慰而舒展,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揭开茶盖轻轻一嗅,清逸的香气直逼五脏六腑!

    慢慢啜一口,笑吟吟道:“本王从没喝过这样香的茶——”

    他并非说大话,平日里喝过的好茶不计其数,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认真的从看她泡茶开始到浅浅的品尝……这是一种过程,一种他自己从未留心与体验过的过程。

    “王爷谬赞,臣妾真要不好意思了!”不过这样一杯茶,他却说得这样认真,好像这真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茶一般!“从前在家,哥哥们总爱叫我泡茶给他们喝,说……”

    她像是想到了极愉悦的事情,目中的笑意柔软而悦然,盯着手中氤氲着热气的花茶,饱满柔嫩的唇止不住的上扬着,从前在家的时候呀……

    “说什么?”他的眼睑微有些疲倦的半合着,淡淡声问道。

    云怀袖回过神来,面上的愉悦被淡淡而疏离的微笑所取代:“他们总爱戏言,说天下间再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会泡茶的人了——”

    小哥哥总说,她泡茶的模样很美!足以将天下任何绝色比下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骄傲而宠溺的,仿佛全天下,再没有比他妹妹更好更棒的人一般!

    给哥哥们泡茶,心里是欢喜而情愿的。总觉得,她在别处帮不上他们的忙,还处处惹麻烦要他们替她解决,所以只好在泡茶的时候用心认真,他们喜欢,她的心便会开出灿烂到极致的花儿一般……

    给夏侯景睿泡茶,她虽然并没有欢喜与情愿,却还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为他冲泡……他喜欢,她也并没有多少开心愉悦,就好像小时候,完成了老师要她弹奏出最标准最完美的音符一般,那只是一个任务,与心情无关!

    “这倒不是戏言——”他舒展了微有些不悦而拧着的眉头,他低头瞧着茶盅里的一朵一朵舒畅伸展着的白菊和茉莉:“说来也真好笑——”

    他还未说,便自己先笑开了。云怀袖朝他投去诧异的一瞥,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也让她一起笑笑呗!

    “你是……第一个亲手替我冲泡茶水的人!”忽然,就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怅然!这么些年了,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云怀袖微愣了下,随即笑道:“王爷是在与臣妾说笑吧!”

    第一个给他泡茶的人?从前他喝得茶不是人泡的呀?

    他的笑容有些飘忽的意味,忽然望向她时,目光灼灼如火,明亮如赤焰:“若我往后想要喝茶了,可以随时过来么?”

    呃……他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奇怪,这里不是他的家么?不是他最大么?他想来,谁还敢说不准么?

    却仍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当然……”

    她总疑心自己的眼睛也出了毛病,夏侯景睿,竟会用那样灼烈的目光看她?她眨眨眼,再看过去,他依然望着她,目光中的灼热没有一分退却,却如涨潮的水,水涨船高,她的心,忽然“咯噔”一声,又快又慌的沉了下去……

    “府里的一草一物都是王爷的,自然王爷想要到哪里便能到哪里,怎还用征求臣妾的意见呢?”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别过头去,非常想。可是终于按捺住了,笑到最柔和的状态:“王爷这样问,教臣妾心中很是不安呢!”

    是的,就是不安!如夫人的惨状,几乎是立刻便跃上了她的脑海——她问如夫人,怎么会爱上他这样的人?她跟自己说,她绝不要变成第二个如夫人……

    他是夏侯景睿,她第一次觉得,她那样害怕,他那几乎能灼伤人肌肤的目光……

    云怀袖有些哀怨的瞅着吃饱喝足了之后顺便霸占了她临窗小榻小睡的夏侯景睿,原以为他喝了茶便会自觉的离开,没想到又赖着与她共进午餐,这都无所谓啦,但他竟然毫不知耻的霸占了她午睡时惯用的睡榻,这就不是一点点的过分了哦!

    他像是极舒服的睡着了,厚重的白纱窗帘放下来,却仍是有金黄的日光从窗格纱影中漏进来,稀疏的洒落在他睡梦中显得格外安稳的俊颜上。使他看上去,便显得格外的柔和与静好。

    这样的神情模样,她是第一次见到。恍惚了许久,她才安静的走出去。

    返身掩门的刹那,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竟绽出了无比温柔与温暖的笑意,许是梦见了什么愉快的事情吧!她微摇头,悄然阖上房门。

    “小姐——”一直守在门外的柳语急巴巴的迎了上来:“没事吧?”

    “嘘——”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领着柳语与锦苏往旁边的偏厅走去。轻轻嘘一口气,“他又不能吃了我,你们做什么这么担心?”

    “总觉得今天的王爷跟往常不一样,好像很生气很生气……他还不许我们在近前伺候着,独独你们俩呆在一起,能不让人担心吗?”性急的柳语噼里啪啦的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从前从来也没有坐过这么久,喏,居然还睡在了你的房里……”

    “这偌大的王府都是他的,你管他睡在哪里?”云怀袖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再说了,他睡他的,咱们玩咱们的,也碍不着什么事呢!走,咱们去找小哥哥……”

    说罢就要往外走,锦苏拉住她匆忙的脚步:“小姐,这个时间外面日头正毒呢,你以往都有午睡的习惯呢!”

    锦苏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幽怨的瞪一眼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而略显不安的锦苏:“夏侯景睿霸占了我午睡的小榻,你让我怎么睡?”

    柳语咂舌不已:“他连你午睡的小榻都占据了?”

    那就没辙了!小姐看来总是很随意并不讲究的模样,但她对某些东西或者习惯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比如她的床,决不能沾染上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的气息,比如她的午睡习惯,除了在靠窗小榻上,在别的地方根本睡不着……

    “所以,他睡他的,我们玩我们的——”总不能他睡觉,她还要随侍在旁替他打扇吧?

    主仆三人大大方方走出王府——晨间夏侯景睿可是说过她无聊可以出去走走的,既然他这样说过,她就没有必要偷偷摸摸从后门开溜啦!

    只是,刚出王府大门,她便愣住了,那个站在大太阳底下烤油的人……

    “小姐,那傻乎乎站在那里的人,谁呀他?”柳语看着发愣的云怀袖,又顺着她的目光瞧见不远处顶着太阳暴晒的微垂首却站得笔直的男子……不,一眼看去,只是一名弱质纤纤的少年罢了。

    柳语锦苏都没有进过宫,自然不认得夏侯玦,而在这当头出现在王府门口的夏侯玦,惊得云怀袖只疑心是太阳太毒耀花了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在这里?锦苏,你掐我一把……”

    “小姐,你认识他?”锦苏警惕的瞧了眼并没有任何危险气息的夏侯玦,惊讶主子的表情神态,这人,她与柳语都不认识,自然不可能是旧识,那么,他是谁?何以惹得小姐出现这样不敢置信的表情来?

    云怀袖懒得理会柳语与锦苏,提了裙摆疾步朝他走了过去,他似并不察觉她的到来,依然垂首,直到手臂被人抓住才快速的抬了一张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庞,下意识便要挥开那只手,却在看清来人时,乖乖的任由她拉着走了。

    直走到墙根阴凉处,云怀袖才放开夏侯玦的手臂,蹙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侯玦不语,只沉默的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与沉默做好朋友!

    云怀袖见他满脑袋的晶莹汗珠,也顾不得在追问他,反正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掏了巾帕,踮了脚尖替他拭掉额上的汗珠:“你一个人出来的?”

    “小姐,他不会是哑巴吧?”问他半天,连哼都不哼一声,柳语面上的惊讶更甚:“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长的这样好看的哑巴?”

    “少胡说,他才不是哑巴!”云怀袖轻斥道,皱眉瞧着夏侯玦一张晒得通红的脸庞:“你说这么大热天的,你也不知道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么?再说了,这是你皇叔的府邸,你找他的话,要进去只管大摇大摆的进去……”

    柳语与锦苏在听到“皇叔”二字时,石化了……天底下,会称呼王爷为皇叔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啊!

    夏侯玦静静的站在她跟前,半晌,悄悄的伸手,似很胆怯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为了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云怀袖干脆双手捧抬起他的脸,逼迫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找阴凉的地方避?还是不敢大摇大摆的进去?”

    夏侯玦却仍是摇着头,清澈明亮的目光像是新生婴儿一般纯净无邪,不含一缕杂质。

    这是,他第一次敢这样与她直视……而且超过了五秒哦!这说明,他心底里已经不怕她了,甚至有向她靠近的趋势是不是?

    “你……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她将自己方才说的话梳理了一遍,他不是特意来王府门口站岗的,也不是来找夏侯景睿的——他曾说过,连他都近不了夏侯玦身边三尺,所以夏侯玦来找他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了,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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