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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很用心地算计了一路的种种可能,甚至不免得意地见证了很多自己预感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看到老二在金城(旧址在今兰州西)外迎接我的到来时,我仍非常惊诧。还没接近城墙,也没来得及考虑好怎么解释现在我这一切时,就见一众骠骑拱卫着一个恬淡安静的华服美男子拦在我们前面。

    压住旁边不明情势的几个羌人兄弟拔刀的冲动,说这就是我提到在此间为尊长的二哥。

    此人依然一脸出世之状,只是这次略微带上一点嫌弃。

    这我不意外,我这样子,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见故人。

    “你怎么知道我来的?”

    “大哥早快马送信过来了,信使能换马,自然比你们快。而且你认为你这副身板很好藏么?从临羌开始就一直有我的斥候快马回报了。”二哥难得笑开了怀,不过没有和我拥抱的意思,只是不客气且得意地用马鞭指着我:“看到你去益州南边的邸报,再接到陛下的圣旨后,我就料定你这小子一定会这么走!你肯定不愿浪费时间走回头路,那边事情又多得很,你肯定会顺路办完事直接从我这里走。不过你也傻,你自临羌官道一路而来,沿路亭驿竟无人拦阻盘问你,你就没觉得奇怪么?”

    “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想来我特征太明显,而且我见过大哥了。大哥说最近和羌人交好,我们的守军并不会多加盘问,我准备到这里再换汉人行头东行的,所以一路顺利。我并没有特别奇怪。但是你怎么算这时候也应该在雒阳,不应在这里!毕竟此事怎会只给我圣旨。这才是我最讶异的。”

    “你嫂子不方便走动,而且我上疏说你几乎可以肯定在此而出,陛下便准我留下来接应你了。这样我就能多留一阵,既能等你。还能陪夫人,岂不两全其美。老大呢?他正好在你来的路上。”

    “哦,我让大哥迟一阵走,这样既能让几位大嫂回个娘家,顺便能保我们两兄弟的安全。不过大哥没说你安排他来接我,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没走。不过也好。马上把我到这里的消息放出去,我再陪你在大街上走走,就方便让大哥回来了,咱们就不多逗留了,我一路耽误了不少时日。还是得赶紧去雒阳。”

    “嗯,你也知道着急啦。”

    “那当然了,咦……不对啊,你既然在国,若要迎我,为何不在临羌?(旧址于今西宁西)”我忽然感觉有点问题。

    “第一,我其实还担心你翻过祁连山,走张掖那边回来。不过即便那样走,这里也是东去的要道;第二,临羌那里山势高了。有疠气(其实就是空气稀薄)你嫂子有身子受不住。而且那里的热汤在城外。这里城内就有热汤,更安全。”

    “那太好了,帮我找个地方好好涮洗一下,我真臭大了。”听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啥也不想了。

    “那是自然,你离我远点。你嫂子现在可矫情了。什么怪味都不能闻见。”

    “应该早过了害喜的时候了,这会儿应该害嘴了。怎还这样,还有你这番话别被嫂子听见。”我觉得我还是蛮有经验的。在广信最后一段时日,已是我要不停给两位夫人盛饭舀羹了。

    “你要是敢叫她嫂子,估计在你告密前,她揍你的可能性更大。这里牛羊肉多,多腥臊之气,她毕竟自小在皇宫里,尽是各种芷兰熏香的亭台楼榭之间游走,哪受得了市井的这些气味。”我点头称是,最后补充一句:“先帮我把我手下安置一下,他们都是羌人,招呼吃好喝好,让他们好生歇息,他们要愿意洗,也让他们洗一下。最好让他们也洗一下。”

    不消多久就被引到一处城北僻静的庭院,进了几进,就看到了热腾腾的汤池。

    “这里都有这种池子?”外面还是我汉家风格,这池子和外面的盖顶就看着像大哥修的样子,听说是他们老家的故乡的物事形貌,他们是用羊皮画的。

    “嗯,大哥修的。”果不其然:“茹儿……你茹姐以前在宫内看过一些卷册,在我们出生前三年,还是先帝时候,西边大秦来过一个使团,就从交州过来。说是什么安敦皇帝派来的。好像就是大哥他们来的那个国家。大哥那个部族就是从那里逃过来的。”(注:此为史实,公元166年,当时罗马已经成为帝制,皇帝为安东尼)

    “我曾经不少戎狄蛮夷部落,其间没少见我们汉人,不少都是党锢时逃出去的。”话题略有些沉重,我也觉得这话头提得不好,赶紧要求洗澡。

    快速褪掉所有衣服,赤条条下了水,爽快地往身上泼了几下水,就整个泡进去了,正舒服着,就不免对旁边正慢条斯理下水的某人有了意见:“你要么别泡,要泡为啥不和我一个池子,躲那么远干嘛?”

    “怕被你熏臭了,你估计得泡个三天才行,味真大。”

    “行啦行啦,子睿辛苦了!”

    此声如晴天霹雳,我赶紧捂住要害缩到水中,不巧的是水很清澈,只留个脑袋在水面上仍觉得毫无遮蔽。

    不敢转身:“衣衫不整,臣弟不敢转身行礼,还请公主姊姊见谅。”

    “知道知道啦。没事的,在娘胎里咱们十个月都是这般光景相见,你此刻又何必怕羞。”闻得最后一句此声已到身后,忽然头上簌簌声响,一股异香沁入头颅一般。啥整个池子瞬时被红色花瓣覆盖。

    我自然不敢转身,原本以为温柔娴静的长公主婚后多了份刁蛮不说,现在怀了二哥的骨肉竟如此豪放了,令人实在无法想象。

    而且不免又有诸多疑虑:“姊为何也到此处?还有这外面地上还有雪迹,这花瓣却为何如初放一般?”

    “这里有汤池。汤池周围温暖如春,便有不败的花朵。就在后院,出汤后不妨去看看。我们也就住在后面的院中,子玉好清静,你又不是不知。冬日天冷。最近便到汤池边安胎,虽然有身孕不能浴汤,但住汤池边,闻着花草香气,确实很舒适。总比在漫天风雪中闷在屋内火盆边好吧。你赶紧洗吧,现在味道好大。我到旁边远些地方坐着叙话。你赶紧洗。”

    我依然老老实实背着身,打开发辫,慢慢洗了起来。不过在他们的要求下,请他们屏退众人后,将这一路的情况讲了出来。

    张华的到来已让我很是安定。更令人欣喜的是他还带来了一些年轻文吏,最重要的是他还带给我一封信。

    信是银铃手书的,只看几句就看到说士大人身体不好,心中更加印证了她们已经清楚我之将为。不过和他们说这个事情时,除张华和那个一直面部冷漠僵硬得欠打的那个家伙,其他人都很惊诧。

    确实他们跟我时间短。我直接给士公子加了个轻骑校尉衔,当场手书,让他即刻赶回广信带些兵回交趾。看望病中的父亲,以张孝道,回程时支援一下应该已经进行的合浦战事。

    说到此处。我还需和二哥解释一下这位士公子非嫡出,甚至有传言是养子,二哥原本疑惑不解的眉头立刻展开了。还击掌道:三,你越来越贼了。这位士大人给你出的问题,你反将回去。还避免南中为士家染指。

    我得意道:而且这样士大人肯定得出力了。

    老二忽疑道:那位威彦大人果然生病了么?

    公主忽然发话:未必,定是银铃姐想到这层故意这么做的。我与……聊时就发觉弟妹之智计绝对在你们两个之上。年岁大的人。身体再好又能如何,只管让他回去便是。

    “其实……银铃信中所言未必是假话。当然她也未必知道。那位老爷子自交趾往返一次广信也需一个多月。而且在我这里未必特别愉快,虽然我很努力地显出倚重他的样子。但我那个司徒对他是有敌意的,当然也是我故意纵容的。而且最终他刚提推辞之意,我就撇开他自己动手干了。他心中必不会特别愉快,所以身体不好是极有可能的。所以,士公子回去就是银铃给他开的药方,他只要出兵,就是自己给自己抓药了。而且这些兵进合浦也得受波大司马节制。我现在就是担心老四又给我竖轮子,夷吾我更指望不上,希望波大哥能镇住他俩。”

    老二居然和我一起叹了口气。

    公主却不以为然:我认为有银铃叮嘱,你那两个戎狄手下应该不敢造次。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我这边继续说了下去。

    我封张华为南中都督,总览此处军政,官吏除任之大权。

    刚说完就被两位兄嫂打趣,说我这个辅政卿倒是会滥用职权,乱起官名。

    还没来得及解释说这主要是给附近南人说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就让我继续。我还不敢表示不满。

    此人可靠么?我记得他是三叔带回来的人。

    相处时间不短了。子煌性纯厚稳重,不会负人。牂牁之内,天南王与我有结义之情,又新受陛下册封;句町百年来一心依附于我汉室,又知天南王因我之情而受封,怎会造次;滇人敬重我仁厚,又惧董贼残暴,况今失国一盘散沙,纵不能多助,亦不会有大患;北面山中益州残军既于董有血海深仇,又仰仗我支援。思前想后,只有本地一朱姓大族要小心,他们被我夺了此地之治权,难免有异心,其他无妨,就怕一起依附这老朱家给我找麻烦。但他们家却定然不会是子煌的对手。故,牂牁无忧矣。

    这番言论得到了公主的夸奖,二哥依然不以为然,甚至质疑我是现想的。

    我没理他,继续讲话。

    如此这般一切交付完毕,周围一圈打完招呼,便带着葛凉、鄂焕、苏梅继续往西。

    相比于汉人,我觉得蛮夷更好打交道,尤其是带着鄂焕和苏梅时候。至于队伍中那个以面无表情或者莫名奸笑见长的小子,还可以用来给人看看病。尤其在别人基本都是靠巫祝祛病的时候。他能药到便见效,加之表情更让人觉得他有些高深莫测。

    西出牂牁便是益州郡。此地有大池,故曾称昆明池。是以昔年孝武遣使于此受昆明夷之阻,自上林掘昆明池,故此处亦曾名为昆明池。本地称为滇池,是以此池似往外注流而得滇池之名,滇者,颠也。此地附近之人称为滇人便自此中来也。

    未至滇池,于滇池之东南还有一池(注:抚仙湖)。附近传言,数十年前。滇人都城陷于此中,国人惶恐以为天谴,是故滇人无再建国矣。滇人多以畜牧为业,往来此间,藩蓄牛羊为生。此间山中多矿。以银锡铜铅为主,多为汉人大姓雍家霸占,皆富甲一方。其旁多有城池,便为此间大户割据。此间,汉家道统已然不彰,事有凑巧,还碰上北面逃难的的官吏眷属宁可与滇人同行游牧,也不愿入此间汉人之城。对此。我也颇以为然,我让他们往东投,并为其等留书。让张华为其安置,并行录用。

    当年高祖皇帝把雍齿塞到什邡(成都附近)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他的子孙在更南发迹。现下此地几乎所有重要职位都是姓雍的,或者姻亲之族,这里已经不是汉家天下,而是雍家天下了。一日便告辞了。只让他与周边和睦,并无其他要求。他问我为何北上。我明说。要入朝面圣,顺便要为伐董做准备。联络周边所有部族和益州残部。不与他们多处,只因信任他们是忠义之士,不会和董逆勾结。

    他们送了我很多东西,我推辞了一下,便都接受了。我一定会收拾他。只不过不会马上动你而已。这些就当你们这段时间的买命钱吧。

    转手便把大部分不方便带的东西都送给了滇人。

    与此地雍家若即若离,未曾久留。毕竟是士大人主动派儿子来帮着联络的,省了我很多事情。我考虑了几夜,还是快马回去让张华再发些公函,以汉室之名义保护此地,以安雍家之心。

    虽然撇开了此地汉人,还好滇人与我已亲近,便随他们指引继续西进入永昌郡。

    永昌之南有哀牢夷,以沙为姓。初有一女名沙壹溪中捕鱼,触沉木而有妊,生十子。忽有龙来,言吾之十子何在,九子惊遁,独幼子攀附其背,受其舔舐而不去,怡然自得。哀牢言背为九,龙与汉人同音,故称此子为九隆,为兄共推为王。此后繁衍生息,以龙为祖,沙为姓,在溪谷之间自建聚落,隔绝山中与汉人无往来。(注:基本属史书转译,此下为想象杜撰)

    我本无意将他们牵扯其中,却未想到能成一段美事。

    他们因以龙为祖,故无论男女皆纹身,尤以尊长更以纹饰龙鳞为尊。虽状甚可怖,人却颇温和,路遇之时,常热情欢唱,此时苏梅也常常高歌以回。

    此处天气温和,有一日觉得身上许久未清洗,中午扎营时便到溪中洗沐,忽听得林中有聒噪之声,仿佛有人遁走,巡哨未见其人,疑为野兽,并未多在意。寻思纵为哀牢夷,其亦无妨也。

    用完午饭,稍事休息。正要继续出发,忽有大批纹面野人从山中涌来,虽形貌瘆人,来势汹汹,却未有动手之意,只是围着我们载歌载舞。有渠帅至身前,行礼完毕,口中一阵难以理解的话语,旁有能言汉话者来与我释道:因见我身上有龙鳞之像,而巫祝前几日做法言将有贵人东来,便认定我等便是,此来便为邀我入寨,接受款待。

    我也没想到伤痕累累还有这个好处,他们认定我是东边来的兄弟,和他们一样都是龙的子嗣。

    不过他们认为我可能地位崇高一点,不需要纹身就能这样,所以对我很是尊崇。故往便已听说他们与汉人秋毫无犯,才放心进入他们的领地,路上偶遇的单独行人也无恶意,此时一见众人,更觉得他们善良淳朴,颇有兄弟相交之意。

    不过我是不太认得我这些兄弟们,他们基本上浑身都纹得看不出原来啥样了,除了高矮胖瘦,也就能分清个男女了。虽然渠帅为男子。但他们也以女为尊。至少在敬酒时,那些女子毫无忌讳主动来找我敬酒。

    除此之外,鄂焕居然被排到第二位。她们认为他的凶恶之像很有龙的威严,所以也有很多女子主动接近他。

    看得出来,鄂焕不是很能消受这些“美女”。但为了大汉天下的各民族大团结。我要求他来者不拒,顺便帮我挡酒。

    即便那样,那晚我还是醉了。第二天,据说葛凉汇报,鄂焕犯了军规:“淫良家女子。”

    收到报告的我和报告我的葛凉都非常惊奇。

    我很忐忑地向对方渠帅提出,能不能让鄂焕娶那位女子。

    未想一切顺利。美事遂成。

    犯错误的那位据说昨晚也喝醉了,面对向他不停献殷勤的哀牢美女们,他最终迷迷糊糊接受了一个看出人形的。那个姑娘因为年岁尚幼,只纹了个下巴尖。据说成年后,才要纹到眼下。

    鄂焕并未受到太多恭贺。倒是私下被我们剩下三个人一起骂为禽兽。

    二哥理所当然地打断了我,并很合情理地怀疑了我是否清白。

    我解释道,我不是让鄂焕挡酒了么。

    坦率地说,我应该是清白的。

    至少我记不得了。

    那酒喝着甜甜的没啥,喝多了还真有劲。我记得我睡得很死,那个事还是得清醒点的人才能干的,所以我觉得我很清白。

    总之经过各种打趣,这事总算告一段落。

    为转移话题。我说我当时也质疑了葛凉。逼得他决定为太史令撰文记录此间一切,我立刻觉得他应该也是清白的。经过我的劝说,他也觉得记录这个不符合礼。还是跳过比较好。

    至于苏梅,好像这里是女追男,而且她不符合这里美女的条件。而且她也对我们的讨论毫无兴趣,说自己昨晚也不知不觉喝多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小溪里,记得昨夜口渴来喝水。后面便什么都记不得了。虽然此地冬日并无严寒,但山中夜里还是颇凉。所幸那山泉也是热汤,她醒的时候。觉得泡得还蛮舒服的。

    于是,我们出发时就队伍里就多了个下巴下黑了一小块的少女,另外和他们交易了一些东西,我不谙此道,都是让葛凉去办的。

    那少女还不会汉话,下面就是鄂焕家自己的教学时间,我不去管了。

    有了鄂焕家沙小妹的帮助,在哀牢夷的地盘,我们一直很顺利。尤其是沙小妹一阵叽里呱啦讲完,基本一路受的招待都很不错,我们甚至夸了鄂焕,认为他虽然有点禽兽,但是还是立了大功的。后来发现虽然统称哀牢夷,但是哀牢夷和哀牢夷之间差别都很大,常过几座山,那里的人就爱用一种黄粉敷面,再渡两条河便是把牙齿染黑。还有些小聚落的人不说长相,连生活作息都完全就是汉人的样子,连哀牢语都基本不会说了,但他们还在祭祀这一个名叫哀牢的国王。(结合各种考古和文献来看,哀牢夷和我们很多西南少数民族都有亲缘关系,汉化的那部分则一部分融入了汉族和一部分成为现在的傣族,有很多这方面文献有些过于绝对了)

    沙小妹的名字非常怪,找不到咱们的字都替代,最后就叫她沙小妹,不过勒令鄂焕得叫她夫人。沙小妹还是蛮聪明的,常听我们说话就能猜出我们说什么,进而笑得很灿烂。

    沙小妹还在小孩子好奇的年纪,于是对骑马很感兴趣,而且特别喜欢和她鄂郎同乘一匹马。鄂郎这个称呼她怎么学会的,尚存疑,我一直怀疑是葛凉教的。对此,我觉得不好说不好,又不好说好。至少每次沙小妹带着奇怪口音叫鄂郎,苏梅都笑得很开心。综上所述,很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婚后,鄂焕倒是显得稳重了很多。由此我觉得,把身边那个不冷不热的家伙赶紧入赘出去应该是个好主意。

    不过我们随行辎重多了很多,队伍行进就慢了些。于是在一处专门多歇了一日,以赶上第二日这里汉夷杂糅的一场大圩市。

    收获还不小,不仅清掉了很多交易过来的东西,购置后面必须之物,鄂焕竟还找到了自己的同族。说来也巧。就是在随行在买卖东西时,鄂焕听到有人和他的部族的话一模一样,便联络上了。

    这家被其他人称作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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