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女主临朝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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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我们说到乙浑其实就是个傀儡“权臣”。其实通过乙浑的姓氏“乙氏”，也可以推断出乙浑并不是来自鲜卑贵族家庭。在数十年后的魏孝文帝汉化改革时封的宗室十姓“元（拓跋）、胡、周、长孙、奚、伊、丘、亥、叔孙、车”，以及功臣八姓“穆、陆、贺、刘、楼、于、嵇、尉”中，就完全没有“乙”姓的存在，可见乙浑身后并没有一个庞大的宗族势力作为其成为“权臣”的政治资本。

    翻看《魏书》，乙浑也没有单独列传，我们在烟波浩渺的史料里也找不到乙浑做出过什么政绩，有过什么彪炳史册的功劳。我们只能找出文成帝拓跋浚众多小老婆中有个“乙氏”，而乙浑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被皇帝选中，并来到中央任职的。

    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乙浑”，居然在史书中成了祸国殃民的“权臣”，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那么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按照刑侦学“谁得利最大，谁的嫌疑也就最大”的推论来说，拓跋浚死后，北魏帝国的大权最终被冯太后所掌控来看，冯太后是笑到最后的人，于是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冯太后很有可能就是操纵465－466年北魏政坛变动的幕后黑手。而我们的可怜的乙浑同志，在历史上的作用，也就是“抛砖引玉”，让我们的主角冯太后闪亮登场而已。

    遍观历史上各种各样的“政治斗争”，其实可以大体分为三类：1、弱势政治势力对强势政治势力的斗争，我们通常称之为“革命”，因为弱势政治势力要想“反噬”强大的对手，就必须发动地覆天翻、血流成河的暴动，乱中求胜，乱而取之。如果弱势政治势力只是想在“体制内”平稳获得权力，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前面章节介绍的“盖吴起义”就符合这种模式，我们不妨称这种模式为“盖吴模式”。2、实力相当的政治势力间的角力，我们通常看到的是角力结束后的大规模“肃反”运动，因为各个势力都有大量拥趸，在一方势力获得胜利后，必须大杀四方，以巩固自己集团的地位。我们以前介绍的“小惟皇后”的故事就属于这类情形，小惟皇后为了巩固权力，杀了数十个部落酋长，把当时拓跋鲜卑的“鹰派”势力扫荡殆尽（参见“女国使的疯狂”）。我们可以把这种模式称为“小惟模式”。3、强势政治势力对弱势政治势力的斗争，我们可以把目光再往前看到西晋“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贾南风贾皇后那里（参见番外篇“八王之乱”）。当年贾南风就是假借楚王司马玮之手，清洗了司马亮、卫瓘等一批朝廷重臣，然后再以“拨乱反正”的姿态扑杀司马玮，从而掌控了帝国的权力。我们则可以把这种模式称为“南风模式”。

    乙浑在465年“擅权”之时是多么的风光，连陆丽都杀得，可是在一年后却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冯太后捏死。乙浑死后，北魏政坛并未掀起腥风血雨，而是在冯太后主持下迅速步入正轨，从这个角度讲，如果乙浑是一个政治派系的首脑，在他死后北魏政坛必定掀起一场大规模“肃反”运动（小惟模式），就像拓跋浚上台时绵延了大半年的“杀戮”时刻一样，冯太后必然会对“乙浑派”大开杀戒。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北魏政坛除了“乙浑伏诛”以外，一片风平浪静。

    结合政治斗争三个模式的分析不难看出，乙浑“擅权杀人”以及后来的冯太后“密定大计”诛杀乙浑，和“南风模式”是如此相像。由此不难得出结论：乙浑并不是“权臣”，他只不过是“真正权力”的走狗而已，而这个“真正权力”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冯太后本人。

    让我们再把目光拉回公元465年的那个夏天，拓跋浚死后，由于新皇幼弱，北魏朝堂对于帝国未来政治运作模式无疑会产生两种分歧，一是“太后垂帘”，二是“大臣辅政”，而众多大臣们必然分为“保皇派”、“太后派”和“中立派”。以陆丽为代表的一帮旧臣当然是坚定的“保皇派”，应该是希望延续当年拓跋浚上台时“大臣辅政”的模式，让太后退居二线，和皇帝一起做橡皮图章，当新皇帝拓跋弘成年之后再归政于他，重新演绎一遍拓跋浚2.0版。

    可惜今非昔比，冯太后可不是当年的常太后，这个为政治而生的女人在10年前就为自己在帝国的权利进行了布局，如今怎能让到手的权利被他人所攫取？可是，冯太后的对立面全都是像陆丽那样的有功于社稷的股肱大臣，如果自己走向前台，对他们痛下杀手，必然引起政坛动荡，人心浮动，万一被有野心的阴谋家利用，岂不是顾此失彼？于是，乙浑这个“权臣”自然被冯太后推上前台，通过给予乙浑这个没有任何政治根基的“小人物”巨大的权力，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把自己和“保皇派”的矛盾转化为乙浑和“保皇派”的矛盾，再通过乙浑之手，把自己潜在的政敌全部清洗干净。试想，如果没有冯太后在后面撑腰，乙浑如何敢杀戮众多大臣？当然，最后当乙浑把“保皇派”杀得七七八八，而成为众矢之的时，冯太后再以“仲裁者”的身份入场，轻松杀掉乙浑以平息众人的怨气。史书记载冯太后“密定大计”云云完全是为尊者粉饰太平而已，乙浑其实就是冯太后的一枚“弃子”，杀掉他还要劳神定密计吗？

    而杀掉乙浑平息众人怒气之后，遍观北魏帝国朝堂之上，只剩下“太后派”和“中立派”，而我们的主角冯太后最终攫取最高权力，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南风模式”在古往今来的政治斗争中被反复演练，我们看看武则天时代著名的“酷吏”来俊臣（请君入瓮的那位），其实他和乙浑一样，都是当政者用来排除异己的“刀”，当把政敌打击完毕，再把冲到前台的“酷吏”们诛杀以谢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击了对手，稳定了权力。

    就在冯太后完全掌控北魏帝国权力不久，盘踞在江淮流域的老对手刘宋帝国却出事了，北魏帝国南疆一片躁动，边境上战云密布。在国内政治天空中翻云覆雨的冯太后又将如何应对这个国际政治的变化呢？我们下一章再接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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