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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石壁上曰,‘章惇苏轼来游。’子瞻拊其背曰:“子厚必能杀人。”子厚曰:“何也?”子瞻曰:“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
章惇和苏轼他们当时面临的是同样险峻的形势,对面是巍峨绝壁,下面是万丈深涧,中间仅一根横木作为桥梁,章惇为了能在对面崖壁上留下一个“章惇苏轼到此一游”的题字,便用绳子一头固定在树上另一头缚在自己腰上,神色平静地过桥题字。苏轼笑他说: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将来必能下狠心杀人。章惇大笑。不幸一语成谶,章惇做了宰相之后,党同伐异,压制异己,就连当年的好朋友苏轼也没能逃过被他迫害和流放的厄运。
范斯远顿时出了一声冷汗,他原本可以在中举后一鼓作气去考进士,但父亲说:在社会上做人比做学问重要,以你目前的学问我不担心你不能科第取胜,但你太聪明又太任性,我担心你会在官场上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不自知。你还是多历练几年吧,就把他弄到杭州来,说是和姚先生学习,实际上是和杜渊之学习。父亲说:杜渊之表面上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实际上他懂得审时度势,内心有自己真正的坚持。才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先生昨天还在说:“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懂得进退、积德修行才是真正的趋吉避凶。自己当时深以为然,还点头赞同,要改掉自己任性的毛病,今日怎么就故态复萌了,呸!枉然自己读了这么多的书,却还是这么不懂道理。
范斯远羞愧万分,有些气急败坏,他瞪一眼寿平,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绳子拿过来?!”
寿平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地里叫屈,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折腾着在范斯远身上又是缠绕又是打结的,力求牢固稳妥,却简直要把范斯远勒得喘不过气来。
耿家辉看不过去,自告奋勇过来帮忙,他解开绳索,做了两个活扣套在范斯远腿上,又在腰上松松地围了一圈,打了一个简单的结,便成了。向导见了,也夸他绳索系的好,又轻便又结实。耿家辉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他们运镖时老师傅传下的手法。
范斯远觉得舒服多了,心里不由地对耿家辉增加了一丝好感。不仅是术业有专攻,更重要的是耿家辉的磊落坦荡,不计前嫌赢得了他的尊重。
范斯远后来就老实许多,他这个人虽然任性,但优点是佩服强者,能够听进对的意见。当然形势也不容他不老实,后来的路越来越艰难,到根本人迹罕至没有了路,有的地方就如天梯,每个人都要四肢并用才能通过;有的地方山峭陡然,向导可以飞索攀上,他们一个个便踩着常胜的肩膀攀爬上去,轮到范斯远时,靠着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连踩上常胜的肩膀都颤颤巍巍的,更不用说还要攀爬了,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绳子就发挥了作用,上面的几个人硬是连拖带拽把他拉上去,这下范斯远一动不敢动了,他也知道自己再折腾反而会增加大家的负担。
幸亏杜家人个个身手不凡,有的时候向导都自愧不如。这一路走得既艰辛又充满了乐趣。大家也在这同舟共济的探险中增进了感情,在一次差点滑倒时被耿家辉手疾眼快拉住后,范斯远自热而然也和他以兄弟相称。
当范斯远天都峰最惊险的地方,在宽度仅仅一两的山脊上,当地人称之为鲫鱼背上猫腰爬行的时候,忍不住侧目俯视,下面是万丈深渊,淼淼云海,顿时头晕目眩,四肢发软。啊,如果我摔下去,会粉身碎骨吧。他从来没有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像是风中的一片落叶,随时会有飘下的危险。
“别往下看,只看前面。”
仿佛是心灵感应似的,杜玉清恰巧回过头来,低声交代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杜玉清面无表情就转移回了目光,范斯远刚才轻飘飘的心仿佛有了重心似的落了地,顿时安逸稳定了。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苏轼的一句诗:“浮空眼缬散云霞,无数心花发桃李。”
他的世界刹那间灿烂美好起来,桃李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