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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绉确实不能随意出入烟花之地,却不是父母有令,而是国法不容。
“哼哼,既如此,张公子为何又来我晟音坊?”鸨母冷笑不已。
“这就要问无双姑娘了,为何将我‘请’来,又不放行?”
“女儿呀,这到底是为何?”鸨母也紧紧追问。
“妈妈不要问了,女儿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张公子出去。既然张公子不愿屈就习字先生,这一百两银子就由女儿出了。”无双道。
“乖女儿,自你入行那天起,妈妈就告诉你从业九戒,第三戒是倒贴,你攒点体己钱不容易,将来还指望它赎身呢,怎么一开口就贴掉一百两,莫说妈妈没有提醒你,这可不是好习惯。”老鸨叹气道。
“妈妈不是巴不得我赎不了身吗?”无双冷冷道。
“瞧姑娘这话,真叫妈妈伤心,你是我女儿,我会不盼着你好吗?我看你是被男女之情迷了心窍,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亲人当做仇人。”鸨母不满道。
“不是吗?赎身银子要两千两,哪有人肯出这么多钱赎一个不清不白的烟花女子?女儿就是唱到死,也攒不了这么多银子。”无双眼中有气愤,有哀戚,也有绝望。
“罢罢,你身子不爽,妈妈也不跟你计较了,早点歇着,妈妈这就回去了。”鸨母不愿与无双起冲突,毕竟以后还指望她赚钱,今晚宵禁还能有一百两进项,已是额外收获了。
沈绉将扇子一伸,阻拦道:“妈妈且慢回去,我有话说。无双姑娘好意留我,我不能不识抬举,可我也不能让一个弱女子替我出这一百两银子。”
鸨母对沈绉伸出手来:“那就请张公子拿出一白两银子来。”
沈绉晃晃扇子:“现时没有。”
鸨母鄙夷道:“没有你还废什么话?”
沈绉背起双手,来回踱步道:“现时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我的字,一字千金,你们求不来,我也不会给。不过我可以教无双姑娘别的东西,只要做到无形无迹就行了。”
鸨母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沈绉不紧不慢道:“请问妈妈,晟音坊演奏的是否都是古音旧曲?可有新调?新调何人谱就?酬劳几金?”
鸨母不明所以,迟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双眼睛一亮:“晟音坊平日所奏多是旧曲,只有雪如姑娘谱了新曲,才会演奏新曲,张公子是要为晟音坊谱新的曲子么?”
沈绉用扇子敲着手掌道:“不错,我是要谱曲,却不是为晟音坊。曲成后,奏与客人听,我要从中抽取三成收入,所得暂由无双姑娘代为保管。妈妈可愿意?”
鸨母哈哈笑道:“真是笑话!你动动嘴皮子就想让我的姑娘替你赚钱,想得倒美!这可是晟音坊,无双这丫头愿意倒贴,妈妈我管不着,想贪晟音坊的钱,门儿都没有!”
沈绉也哈哈大笑:“妈妈,我可不是求你,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钱没到手之前都是客人的,客人愿意给谁就是谁的。我愿意给你七成,也是看无双姑娘的面子,否则我将曲谱交给怡心院或者翠红院,要收他们进项的五成。即使晟音坊是岳阳音律界的翘楚,若怡心院和翠红院得了我的曲谱,要压倒晟音坊也非难事。”
鸨母面露不悦,皮笑肉不笑道:“我说张公子,你红口白牙地说了半天,曲谱都没见到,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曲子,能叫怡心院和翠红院愿意拿出五成收入给你,妈妈我倒想见识下。”
沈绉收了扇子,道:“张某以为,琴声悲切低沉,浑厚苍凉,颤如龙吟,又如泉水叮咚,适合性情相投之人,约两三好友,品茗对谈,不失为人生乐事。而筝,其声铮铮,婉转悠长,温润清冽,水细流长,适合呼朋引伴,聚而共乐,更宜市井之从。晟音坊的众位姑娘精于琴技,张某四海游学,多时不碰琴,手也生疏了,就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今日姑且为诸位奏一曲市井之音,肯请妈妈借两张筝一用。”
鸨母吩下去,两张十三弦的筝很快被搬来。
沈绉掏出手帕将手细细擦了一遍,先拨弦校音,调整筝弦,而后将两张筝并排放在一起,正襟危坐,拨动筝弦弹奏了起来。
众人惊奇地发现,沈绉竟然同时弹奏两张筝,还弹得那么和谐。而两张筝经过沈绉的调整,音域变得更加宽广,音色也更加明净。
一轮明月升起,洒下万千清辉,弦音叮叮,如流水一般从筝弦上倾泻下来,涤荡了夜空,弥漫了山川,如小溪蜿蜒山间,寻寻觅觅,从高处跃下,汇积成潭,清风徐来,水波荡漾,回应着清风,似在相约同去远方。溪水继续涌入,潭水满溢,终于挣脱潭与山的束缚,奔向远方,折折弯弯,且行且远,许是累了,还未见到大海,就想歇一歇,最终汇成一片清澈幽静的湖。秋月皎洁,风却不肯停息,一直轻拂湖面,似在催促碧波前行,湖中月影随之颤动起来,波光点点,如星灿烂,月光在水面跳跃、嬉戏、与波光星光交相辉映。月上九霄,风终于住了,碧空万里,湖面如镜,青山,绿树,亭台,楼阁,渔舟,全都静默不语,融在无边月色中,月华如练,夜静如斯。
一曲终结,月正当空,夜凉如水。
众人静默不语,沉浸在筝曲所描绘的月色中,久久不能回神。
无双轻声问道:“请问公子,这筝曲曲名是什么?”
沈绉沉吟片刻,道:“尚未取名。”
这么动听的曲子竟然还没有名字?众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绉。
沈绉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慢悠悠道:“今天陪阳二公子游湖,掌灯时分船才靠岸,彼时风雨止息,玉轮初上,湖面平滑如鉴,一时有感于心,适才随手弹了几下,姑且就叫《平湖秋月》吧。”
鸨母满脸堆笑,向沈绉福了福,道:“请恕老身眼拙,不知公子竟是音律大家,还望公子海涵。”
沈绉摆手道:“无妨,只不知此曲是否称妈妈的意,可否分得三成银子。”
鸨母忙道:“称意称意。”
沈绉微微一笑:“那张某就先写一纸契约,言明始末,约定分成,三方签字画押。”
老鸨满面含笑:“全凭公子吩咐。”
契约刚写好,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道:“妈妈,不好了,阳二公子和曹捕头带着官差往后院来了,大茶壶不敢阻拦,叫我赶快来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