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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柳茂护在身后,手臂却被狠狠刮了一下,一声惨叫,将不少人吓跑了。
两名捕快本要拦截,罗捕头已经挥刀出去,道:“看着,不要放跑杨二癞子就行。”
那杨二癞子也练过些功夫,脚上一个腾挪,躲过罗捕头一刀,立马就蹿到杆架子后面,道:“罗捕头,我刚才只是说昏话,做不得数!”
罗海冷笑道:“昏话,我看你是动了杀心,把实话说了出来,我可都一一听在耳朵里,你若识相,乖乖跟我回衙门,也不让你多受罪,免得我动手,先叫你受一顿皮肉之苦。”
这杨二癞子知道大难临头了,若是束手就擒,是别的倒好,便就是那件人命官司,可就不好受了,定要把自己折在里头。他暗自忖度着,心里忽然一横,抬手就把刀子扎向罗海,心道:“我先看看他如何,如果能逃走,自然最好。”话说他这人是个无赖,却很精明,绝不让自己吃多大亏。
罗海擒刀向外一斩一搠,就把杨二癞子这一招破了,反打他个措手不及。罗海运刀如风,杨二癞子和他斗了几招,不能自顾,手臂发麻,手里的刀几乎都飞出去了。
忽然“咻”的两声,杨二癞子就被两粒石子打倒,一发打大腿,直接将他打得跪下,另一发打面部,擦到鬓角,把耳朵刮掉一块,血肉模糊。
罗海暗中惊异,不知何人出手,现场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这两粒石子从哪里打来的,手法如此精准,极为凌厉,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你……”杨二癞子早知道打不过罗海,又被打伤,虽然怨恨愤懑,却也不敢多说,怕这罗海暴躁,自己又得挨顿打,只好认命了。
可恨的是平时与他称兄道弟,倚仗他作威作福的那些爪牙,早跑的不见人影,就听的一些少年在那喊,还有两个要冲过来,却被两个捕快拦住。
“拷了!”罗海一声冷喝,捕快就把铁拷给杨二癞子戴上。
应天运过来嘻嘻笑道:“怎么样,杨二癞子,你可服了?”
“我与你有什么冤仇?”杨二癞子道:“梁三,你个小兔崽子,是你要陷害老子,等有机会,我不会放过你。”
那个捕快一巴掌扇过去,把杨二癞子头都打歪了,他道:你他娘的还有什么机会,杀了人,还想活着出来不成,你,你他妈的不是还想逃狱吧?不给你机会,一下就把你斩了。”
“瞎说什么,带走!”罗海道:“管账的,还有小柳你们两个,都跟我们去衙门一趟,老胡,你去伍善人府上,把事情说说,让他们派人来,要好好说说这个事。”
“是。”
说到这个杨二癞子,虽然是个无赖,平日里竟也能哄骗到那些心智未成熟的少年为他所用,究竟是成不了事,一但他被打倒,那就是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爪牙多少是贪生怕死,跑都来不及了。这是赖不掉的人命官司,恐怕不杀头也得吃一辈子牢饭。不过此人对那伍家小姐真正是极为周到,毕恭毕敬,对于伍小姐提出的事情无有不从,且是竭尽全力,说话也不同别人,动辄威胁或是斥骂,反而表现得如同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绝不激言妄语。
话分两头,三人在衙门待了一下午,陪县丞大人作供词,审讯杨二癞子。起初这杨二癞子铁了心是不答,只说自己信口胡诌,哪里想到被当真了。
应天运道:“在场与你不一路的六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罗捕头在,你还想抵赖么?”
“哦?是吗,我可不记得了,明明是你们窜通起来害我。县丞大人,你可得为我做主。”
那县丞却是冷冷一笑,说道:“我们正苦于这案子没有了结,既然罗捕头都是亲耳听到,而且从勘察来看,凶手是你却没有半点可疑的地方。”
那杨二癞子道:“还请大人明查!”
县丞哼道:“这不用你操心,知县大人自然会看,你可知道,这事情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今你既然认罪,再好不过,免得又让这里鸡飞狗跳的。”
这鸡飞狗跳四个字,应天运却是听不明白,只因为杨二癞子所杀是个极有财富的人,找不到凶手,那富商的家人就来闹,要求县里破案,但实在没有半点线索,当初老方和雷捕头对此也一筹莫展。
富商的家人对凶手痛恨至极,久久未能破案,更是着急,以至于迁怒衙门,先是花钱买通知县的上级,严令要求他尽快破案,可就是再催,多次查访,也没有半点证据。搞了一个月,那个县官大人就被莫名其妙的罢黜了。
新知县上任才两日,富商家里送来礼物恭贺,先礼后兵的又提出要追查凶手,可这无厘头的事情,岂是换个人就那么容易水落石出的?
知县大人知道其中干系,只得承诺下来,又过了半个月,还是没半点破绽。富商的家人恨极了,一方面雇佣那些跑江湖的查这件事情,让人来捣乱,自己又天天来催,把整个县衙闹得鸡飞狗跳,知县没有办法,上面有消息说要清查此案,还让这些人协助报案,可他们只是胡搅蛮缠,哪里能办案?于是知县只能避而不见。
可总不能这样下去,若是让其他人看到,消息传了出去,堂堂府衙,却搞得乌烟瘴气,不仅丢了面子,恐怕乌纱帽也不保了。
知县大人便将衙门里的官吏,捕役甚至公人,役人等都召集起来,要群策群力。
众人各自说了自己的看法,但都没有可行的解决办法,捕头老方说道:“依我看,只能把这件事往上面推了,否则案子没有人承担,只能积压了,但这伙人就像无赖一样……大人,您看?”
知县大人摇摇头:“要是能如此我早就办了。”
王同义道:“这事情太过蹊跷,尸体被沉在水里,船是他自己的,刀也是他自己的,当时没有人在场,发生时正好是他的家仆替着买东西的时候,没有人在场。”
主簿大人问道:“就那条道上有哪些人过去过,排查了吗?”
老方摇摇头:“那是条小路,没什么人过往,一头是河,一头是官道,来往的只走官道,这一日来来往往的不知多少人,总不能每个人都盘问一道,而且凶手做下这个事情,肯定不会再出现了。当时驻守的和周围住的乡民,都说除了过路的不认识,什么特别的和行踪可疑的人都没有。”
县丞大人道:“就这样的话,谁能查出来?”
王同义说道:“我和方捕头想过,这个凶手可能从水里跑了,可是盘查了德定河方圆十里的人,却都没有可疑的,也没有问到什么消息,都说一切都如往常。”
知县大人一筹莫展,忍不住叹气,正当众口纷纷时,赵主簿道:“如果找不到真的凶手,要对付这件事情,就只能捏造出一个,先将他们挡回去了。”
“他们要凶手,谁来挡?杀人偿命,这可是必死无疑。”众人听得这个,当然懂意思了,要找个替罪羊,不仅是替凶手,也是替县衙挡灾。
这件事到底只是找了个案底模糊,家世不清的死囚顶替,又弄了好几日,才把那家人打发回去了。只不过这事办得匆忙,有许多疑点,到后来有人复查,知县大人只说案底和证据被前几日一把火烧掉了,现在早已遗失。
因为那段日子将整个衙门害得苦,不少公人仆人还糟了暗中的报复,尽是些无缘无故的事情,谁能不恨?
如今阴差阳错将这害人凶手抓到,整个衙门都是拍手称快,同时也暗自称奇,这罗海捕头上任没多久,倒正是办了几个不小的案子,所以不止衙门里,这整个镇上的人大多对他十分敬畏,知县大人更是器重他。
话说这杨二癞子喊冤,一直只叫着没有证据,事情拖了几日,狱卒也好好的整治了他几日,人证是有了,但办案子,却还要物证,这可难办,却不说没有证据,就是有,事情过了两年,也难找了。知县大人为此事痛恨不已,伤透了神,县丞大人也背上了保管不当的罪责,上堂也不容他说话,直接数了罪状,打了板子,然后收押,三日后斩首示众。
众人虽然咋舌,但无不拍手称快,就是不知道原因的人,看到杨二癞子遭到这样的劫祸,也没有丝毫同情之心,这家伙平日里嚣张跋扈,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就算没这档子事,他也是该死!
此话告一段落。柳茂和应天运刚回客栈,就被张秋一把抓住,嚷道:“你们两个家伙倒好,店里忙不过来,却一声不响的去了一日,看掌柜的不好好惩治惩治你们。”
应天运笑道:“去去去,一个小姑娘家,这算什么事,我和小柳二人是做大事去了。”
“大事?你这么穷,钱不是最大的事情么。”
“呵,小姑娘,尽说些没见识的事情,今日我和柳茂做的事情,可比一万两金银都比不上的。”
“那到底是什么事?”
郑寻生从后院出来,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给客人端了菜,过来说道:“看看你们今日,倒让掌柜的做上伙计了,若不是什么好事,看你们这月还能不能拿到银子。”
小张说道:“他们俩,哪有什么好事?昨日才进了衙门,肯定是犯了什么事,他让柳茂跟他去,是壮胆子去了吗?你说说,柳茂。”
柳茂轻声笑道:“的确是大好事,应大哥没有骗人。”
“快说说。”
这时一个吃饭的客人向同伴说道:“你们可知道么,今天有件大事,我有个当差的兄弟说的。”
“什么事?莫不是抓到江洋大盗了?哈哈。”
“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但的确是个贼匪一般的人物,我一说出这个人,你们肯定大吃一惊,说不定,还要笑起来。”说着,这客人笑了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快说。”
他慨然大笑,道:“这事情可真是大快人心,他果然算落网了,只是不晓得是什么事情,不过绝对不是小事,听说是杀了人。”
“快点讲,到底是谁?”
“不是别人,却正是那个为非作歹的杨二癞子,你说,该不该笑。”
“是他!”几人一听这个,脸上又惊又乐,道:“这个该死的,早就应该轮到他了,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前段日子还恐吓我家叔叔,把他吓得半死,几日不敢出门。”
另一人惊道:“我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曹少爷,曹少爷在衙门有点关系,听到这个消息,恐怕也要高兴地睡不着觉。”这人恐怕是要去献媚投机了。
又有人道:“如果落实了,戴郎中恐怕是最欢喜了,自己家闺女总算不用被杨二癞子这色鬼恶霸觊觎了。”
柳茂道:“正是这件事,这次多亏是应大哥奇谋妙计,叫那个杨二癞子自投罗网,不仅将之前做的坏事都吐露出来,还把他两年前做的大恶事抖出来。你们不知道,当时是多险恶,他们几十个人围上了我们,个个手里都有打人杀人的东西,我和梁三害怕极了,应大哥还在一一指责杨二癞子的罪行,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他还气急败坏,要拿刀来收拾我们,多亏早有准备了。”他忽抬头一看,那些客人都凑过来了。
“嘿,小伙计,你都知道,看起来你是知道实情的,快说说,我听说,是在那染坊街巷子里面,可没多少人,你们怎么在那里?”
张秋也听得一愣,见他停下来,便道:“你快讲呀,怎么又不讲了,吊人胃口啊?”
应天运略一闭目,向后摆了两步,微微笑了笑,显是得意无比。
柳茂挺了挺胸脯,道:“这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后来罗捕头都听到了,带着人把杨二癞子抓走了,这不,我们也才从衙门出来呢,把他都关进大牢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有人道:“那杨二癞子到底犯了什么事,从衙门出来的,你定然知道实情,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张秋咧嘴道:“别人都进了衙门,顿了牢了,你们还高兴高兴,什么人嘛?”
柳茂道:“你是不知道,他……”这话儿刚到一半,郑寻生一把拉开柳茂,笑道:“你一个小娃儿,说这么多干什么,也说不清楚,快去换换衣服,别多话了。”
跑商的陈大户道:“郑老板,你这可有点小心,那杨二癞子劣迹斑行着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恨?之前只是没有拿捏到他,如今新来的罗捕头抓到了他的把柄,才是令人欢快的好事。你怕事情传出去,惹上公门的麻烦么?这倒不必怕,事情在外面已经有点眉目了,既然这小柳知道,就让他说说嘛。”
郑寻生苦笑道:“这两个家伙做的事情还不知是好是坏,那杨二癞子素来与我没瓜葛,只是他这么个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说不定只是信口胡说,做不得准,既然事情作实了,衙门肯定会审他,到时候再去看,岂不是更加真相大白,振奋人心。”
卖货的老白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说一说,早点知道,郑老板,你又何必让你的伙计吝啬言辞呢?不过是几句话,难道金口玉言,还不能对咱们说了,可都是多少年老街坊了。”
郑寻生道:“这我自然知道,小店开了许多年,若没有大家光顾,恐怕早已倒闭,只是这孩子没个准,说话糊里糊涂,不过既然大家要听……天运,你来说说怎么回事,柳茂,你去后面看看你祝大叔,他可能忙不过来,快去!”
柳茂本来见众人都向他一围,只听他两三句话,也是有些飘然得意,这一日都在担惊受怕,好容易心里舒畅多了,郑寻生一句话就似浇了一盆凉水,他只得唯诺的往后面去了。
“既然要说,天运,你平常里最能说,快给大家说说。”
张秋道:“听刚才的意思,好像就是你捣了什么鬼呢。”
应天运叫道:“什么捣鬼呀,只是略施小计,就把杨二癞子这家伙彻底收拾了,我看他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或许过几日就要下地狱见阎王爷。”
“快说。”“快讲,你这酸不溜秋的。”“快些说吧,大家都等着。”
他清了清嗓子,语调一扬,滔滔不绝的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极尽自吹之能事,把自己如何设计,如何不把杨二癞子的人多势众放在眼里,怎样又临危不惧,如何诱导杨二癞子自己把罪行吐露出来说得天花乱坠,显得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关于罗捕头抓人的事情也一一略去,只说杨二癞子立马就怂了,自己一个箭步上去就协助罗捕头把他抓住了。又把自己在衙门里作供词的事情讲了讲,他又是怎样的受到尊敬,就是罗捕头和县丞大人也对他礼遇有加,出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捕役来送他们。
正说的高兴,张秋道:“说了这么一大堆,也不用你打,不用你审,只是在那里骗别人说话,有什么了不起,这只叫天道好循环,因果有报应。”
“话不能这样说,杨二癞子做了那么多坏事恶事,却没有人敢说,说了也没证据,抓不到两天就放出来,再说衙门里也有他贿赂过的人,不好开罪,如今这事情坐实,嘿嘿,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老白头嘻嘻笑道:“怪道如此说话,真是大快人心,他杀了人,的确该死,早就该死。”
张秋问道道:“那该怎么判?”
“对啊,又没有证据,只是几句话,他想翻供的话,并没有证据。”陈大户说道:“一条命案,两年之久,去哪儿找证据?”陈大户道。
老白头道:“陈老板,你平日里生意太忙,到处跑,是不知道的,当时这件事可在咱们平安镇惹出了大乱子啊。”
“是啊,老白头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在旁的王公子说道:“那一段日子把整个衙门弄得一团糟,知县大人为此伤透了神,赵主簿吃了亏,才把这事情推了过去,据说书的老面子说,这事情疑点很多。”
“唉,这话可不能乱说。”
王公子小声笑道:“对,不能乱说。”
老白头道:“反正那件事情就这样了,如今机会来了,衙门里的人哪个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就算没有证据,这杨二癞子也死定了,就是伍善人要保他,恐怕也不行了。”
“我听说伍家一得这个消息,都不管这事情,马上就打发人送信去了,大概是通知伍善人了。”
“伍善人虽然心善,但杨二癞子这么个人,不值得同情,死就死了。”
“对,早就该死!”
郑寻生听得不是滋味,虽然他知道杨二癞子这事情准没跑了,但一条人命就要消失,他心里不觉涌上特殊的感觉,可能就是人天性的怜悯。早年他闯过江湖,这人命就如草芥,那些帮派斗争,只要一起火并,少说也得有几十条人命,可就算看惯了,到这样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种忧患结心,漂浮不安之感。况且这么多人,怎么就会被杨二癞子这样一个没权没势,只有一帮没本事的爪牙作下手,还是别人家奴才的恶霸吓住,甚至统治的呢?
众口纷纷,罪恶滔天的杨二癞子,就算没有什么人命案子,恐怕也难活得下去了。
没有几日,杨二癞子被斩首,刚刚赶到的伍善人对此牵连也没说什么,衙门为保万一,也是警醒镇上大户,让伍善人作了具结,以后用人要观察品行家世,否则败坏了门风家风。
斩首之后,整个镇上都松了一口气,也大舒了一口气。宴人请客,喝酒听戏,似乎是要庆祝节日一般。
令郑老板眉头舒展的是,店里的生意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