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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床头灯盏,夜便在这样幽远的寂静中缓缓拉长。
像是一首曲子里细密又绵长的感伤,伴随着复苏的枝叶从遥远的春季长到我梦里来。梦里高山流水,有一树花开。
琴音袅袅,兜兜转转,清归后山。
一方瀑布自崖壁高悬,明净水流云丝袅绕久久不散,瀑布潭水外,有花开如蓝紫稠烟。高树无叶,弹琴的人坐在树下,一身烟青长袍席地,衬着飞扬花屑缥缈犹如一场终年不歇的细雪。
我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他的样貌,无奈始终只一个背影,隔着浮云飞花,连背影都模糊不明。好不容易等到一曲终了,他觉察到我,想要侧身看我,可是云雾又忽然浓重起来,将视线遮挡干净,到最后山水花树都看不清。
等我从云雾中幽幽清醒,才发现自己仍置身厢房,周身冰凉。那仙境般的景色果然是一个梦,我静默良久,直到真切听到有琴音隐约从窗外荡来。
镂花的窗杦间有风拂过,烛火在声影里摇曳不休。
我摩挲双手,血液渐渐回温,不自觉地蜷起双腿环抱。这是怎么了?
夜很深,我提灯寻到寺后。
月色下古涧泛着粼粼波光,没有花树,一座石亭。借着水光点点,果然看到亭中弹琴的背影,是早间那个海青僧袍的年轻僧人。
他听见我的脚步回头,月光投在他好看的眼睛里,细碎犹如涧里波动的光点,而他隐在阴影里悲伤的轮廓,模糊得让人升起前世今生的错觉。
他望着我,神情感伤道:“姑娘,我做了一个梦。”
我不解:“悲伤的梦?”
他摇头。
我想了想:“梦到了想见不能见的人?”
他摇头。
我皱着眉头故作高深:“或者,是未了的尘缘牵绊,逃进梦里也摆脱不掉?”
他看我一眼,良久,收回目光轻叹一口气,又仿佛自嘲般笑了:“为僧者万事皆空,我竟因一梦之念叨扰苏姑娘……”
“可是……”我喃喃道。
“已无碍,姑娘不必挂念。”他收了琴便要离去,又回到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刚刚对琴泫然那人从来不是他。待他走至我身边,我急急抓住他的袍袖:“不不,我是想说,我也做了个梦。”
他停下来,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急切比划着:“那个梦里,也有个弹琴的人,漫谷的云雾,一个背影。你可曾……”
你可曾见过那样一个人?
声线却在那一刻陡然喑哑,我竟不知如何问出口。我望着他的眼睛,在檐瓦阴影下,仿佛幽深得没有尽头。梦里好似也变成了这样的夜晚,那人指尖挑动琴弦,在夜里点染出水色烟光。
我自然明白梦里的人不会是他,心跳却很快很快。
千百年这样过去,岁月孤寂里我不曾记得哪个人,可现在不同,我选择了一条永远延伸的路,他是我在路上第一个遇到的人,以后还会有无数个,我却会始终记得这第一个。
我听见他的声音徐徐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地:“夜梦者,白日所见,心底所惑也。并不是真实景象,姑娘又何必要寻个究竟。”
说给我听,又像说给他自己听。他朝我颔首,终是走了。不知为何,我觉得夜寒得彻骨,天边清冷的月将银光簌簌撒在我身周,仿佛是在我心里下了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雪。
角月如钩,紧了紧领口,我提灯准备回房。
夜还很长,值得我将那个梦再细想一番,那僧人不知,千百年来,我从未做过梦,怎么偏偏初入凡世就经历了这样一遭?这些事我不敢告诉尚婉,只能揣在心里,可我脑子又不很灵光,想透怕是得要很久。
正转身欲走,忽然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力道拿捏得恰好:“隐藏神力弃婚潜逃,竟选择了清归这个北期眼皮子底下的地方,神女,”顿了顿,又拖长调子,“你的心思还真让人猜不透啊。”
我心尖一阵颤,倒不是受他呼地从石亭顶上落至我跟前惊吓,而是他的声音,那份清亮的味道,和早间山林里我心底的声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