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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管青儿叫‘青小姐’,这两个都对,怎么管其他人都‘老爷’、‘少爷’的称呼上了,他们跟咱们可不是一家的,你的称呼前得添个‘孟’字:孟老爷、孟三少、孟七少,这样才对。”
柳穗将手心中的油痕尽数搓在略显干燥的发尾,笑眯眯地抿着嘴说:“没错没错,孟七少不就是咱家姑爷吗?怎么能算是两家人呢?婢子听见老爷和三少爷在商议吉日呢,本来说是元月里办完,可跟七少爷的生辰冲突了,就改到三月初里了。婢子还跟三少爷的随从打听过,说七少爷也跟三少爷他这般俊俏,小姐你真是好福气啊。所以你下巴上的伤,可要尽快上上心才行啊,可别像婢子这样破了相。”
何当归抬手去摸,那道伤痕结了痂,硬硬的有点儿剌手,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回家去抓两副药吃吃就是了。静默地坐着,待柳穗梳头梳得差不多时,她问:“我睡觉时都说什么梦话了,你还记得吗?学给我听听。”
柳穗隔了半晌都没说话,直到手中活计忙完了,才在回身整理床铺的时候闷着头说了句:“断断续续的也听不分明,好像就是什么‘和离书’‘休书’地一通嚷嚷,可能是你做了噩梦了吧。”
一时整装完毕,何当归戴上面纱,带着柳穗弃舟登岸,她上了单人乘的紫纱小轿,而柳穗就远远地缀在轿夫和挑夫后面走,她说的目的地,是鸿沛大道孝东大街明月巷的罗东府的角门。她还想再回家静静待一会儿,想想这几日的离奇遭遇,再去看望在城郊别院休养的孟瑄。
一行人出发只走了一小段路途,何当归的耳朵一竖,就听见挑着两样行李的挑夫后面,传来了一个轻佻的声音:“姑娘借步,姑娘慢行,有一位公子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家小姐是哪一家的。”
柳穗满不在乎道:“切,哪一家的也不是你家的,别挡路,我们着急赶路……”话音戛然而止。
那个轻佻的声音笑道:“小小银锭,不成敬意,姑娘拿着买花儿戴吧。”
柳穗犹疑地说:“十两?问一句话值得这个数?”
又一个稍尖些的嗓门儿蹿上来,笑道:“值得值得,绝对值得,小娘子你尽管安心拿着,跟咱家说说那个往河里吐水的小美人的情况。她是哪一家的,可曾许了人家了,芳龄几何,有无恶疾、疮疤、异味、腋臭、脚汗等明显毛病?”
何当归冷不丁被这话给噎着了,缓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漱口水往窗户外面吐,岸上叫嚣的尖细男声,好像就是这一个。他打听这个做什么?怎么还要详细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在大街上看到了美女,轻浮地想上前调戏一回,也不用专门儿打听人家的问题吧。她蹙眉不悦,柳穗不会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才十两银子就将自己的详细情况给卖出去吧?
事出必有因,话怪必有由,不知为何,听了那些奇怪的问题,她的心中隐隐浮动起一层不安。怎么办?要不要出声将柳穗叫过来,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正在犹豫之间,柳穗已经吧嗒吧嗒地说开了:“我家小姐啊,芳龄二十,貌美如花,不曾定有婚约,那些个恶疾、疮疤、异味、腋臭、脚汗的毛病一个皆无,而且还全身喷香呢!至于她是哪一家的,说出来可要吓你一大跳,大明七大望族之一,扬州关家,听说过没?我家小姐就是关家三小姐,闺名么,我可就不敢透给你了。要是小姐知道我将她的闺名说给大街上的张三李四听,回家肯定要打我板子的。”
“你说什么?”轻佻男诧异问道,“你家小姐出自扬州关家?你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柳穗满不在乎地说,“没瞧见我们的轿子和行李,这架势,这派头,小门小户的小姐能有吗?”
“可是……”尖嗓男疑惑道,“咱家瞧她好像没那么老啊……二十岁,这可太老了。”
柳穗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拔高嗓门儿叫道:“我呸呸呸呸呸!姑奶奶显老吗?二十岁就成老姑娘了吗?大伯你多大了,别以为嗓门儿尖就充嫩,姑奶奶比你更嫩!”说完,她怒哼一声,“银子拿来!”然后就跺着脚跑了,一直跑到何当归的轿子窗下才停下来,整颗脑袋冷不丁地顶开轿窗布帘钻进来,凸着眼珠子,压着嗓门告诉何当归:“小姐,你被个太监相中了,要选拔你去给贵人洗脚呢,我用别人给你顶了,咱们现在可不能回家呀,得提防他们跟来,他们经常当跟屁虫。”
何当归抿嘴一笑,看着表情滑稽的柳穗,轻声问:“那怎么办,我没这个经验。”
“要不,咱假戏真做,去一回关府?”柳穗巴着轿子小跑,坏心眼儿地提议道,“让他们就将你当成关三小姐。”